她还没来得及细想,此时玉京谣蹦蹦跳跳跑进来:“小师妹!”
她激动万分地揉揉梅幼白面无表情的脸:“真好!果然是小师妹!”
梅幼白也被她逗得生出一抹笑意,解下金乌剑,道:“多谢师姐。”
“咦?”臧向阳道,“我方才还在想,为何玉儿的佩剑会在你那里。”
“是我借给师妹的。”玉京谣如同一朵迎春花招招摇摇,臧向阳便被逗笑了。
这师徒二人其乐融融。
“长老。”这时才听见虞渊走进来。
喻奚便道:“望暮。你怎么来了。”
只见虞渊面色沉静如水,道:“负荆请罪。”
梅幼白看他毫无愧疚之意的神态,毫无真诚之感的道歉,太阳穴一跳。
“弟子没能保管好掌关扳指。”
臧向阳叹口气:“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呢。”
“起来吧。”
虞渊便起身。
喻奚道:“那掌关扳指金刚不坏,想来是你不小心弄丢了?弄丢了我大可召唤回来,你不必介怀。”说罢,他便捏个诀,睁开眼才表露几分情绪:“奇怪。”
青蒲长老晃着个笑脸儿在喻奚面前:“小奚儿?怎么了?”
喻奚皱眉:“消失了。”
掌关扳指消失了?
虞渊这才道:“弟子路过师妹幻境时,扳指掉落,恰逢阵法破碎,将扳指一同震碎了。”
梅幼白笑意一僵,意思是,这锅还要她来背?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能搞事啊!
她有点崩溃,这么说来,她这算是来踢馆的还是拜师学艺的?
喻奚却丝毫不疑有他,点点头道:“无碍。”
虞渊兄友妹恭道:“不知师妹选择了哪一位长老?”
青蒲长老道:“你师妹正在考虑呢。”
臧向阳也道:“望暮可有什么看法?”
虞渊温润如玉,接口道:“师妹是剑修出身,不如择喻奚长老?”话罢,他还看了她一眼,似乎在与她商量。随后又恳切问徐坐霞:“师弟觉得如何?”
梅幼白错愕。
没搞错?这小东西还有两幅面孔呢?
刚刚还一口一个蠢货,废物呢。
“蠢货”徐坐霞毫不介怀,笑道:“不错。”
虞渊甚至迷惑性地对她一笑。
梅幼白浑身警惕,抬眼又看了四位长老。
然后她缓缓开口道:“那个……”
“只能选一位作为师尊吗?”
好难啊,她都想要来着。全面发展什么的,难道不是她的追求吗?
青蒲闻言,哈哈大笑:“你这小丫头,有意思!”
她神情恳切真诚:“我都想要。”
喻奚皱眉:“小丫头,莫要太贪婪了。”
仲温书抚须含笑不语。
臧向阳却急了:“你这也太……!”他想半天也没想出来一个词,结结巴巴地叹口气。
玉京谣给他顺顺气,道:“我瞧着也可以呀。”
少女眉眼灵动:“师尊,你看望暮不也是你们都在教嘛!”
“望暮都可以,小师妹为什么不可以?”
臧向阳急了,脱口而出道:“望暮和她能一样吗?”
就连喻奚也道:“京谣,休要胡闹。”
虞渊睫羽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梅幼白也没想出来自己和虞渊有什么不一样,除了他比自己强点,好看点,也没啥不一样了嘛。
青蒲长老笑嘻嘻当和事佬:“哎呀,我瞧着小丫头很不错嘛。”
喻奚冷眼如刀看青蒲:“我不收贪婪,不守规矩的徒弟。”
这下立场表明了。
喻奚道:“她不合我眼缘。”
然后他又道:“你别选我。”
这是对着梅幼白。
梅幼白措手不及,也不知如何回答。
“你选了我,我就拒绝你。”喻奚十指紧扣住银华剑,他似乎并不善与人交际。
梅幼白本来很严肃担忧的心情倏忽被这玉面长老一句话搅乱了。
甚至觉得这长老说不出的可爱。
什么叫做,你选了我,我就拒绝你啊。
像个别扭的小男孩儿。
奶凶奶凶的。
但是就事论事,喻奚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青蒲问到:“可想好了,小姑娘?”
青蒲眼神极具暗示性。于是她眼神清明,对那长身玉立,抿紧薄唇的剑修道:“我选喻奚长老。”
喻奚愠怒道:“我拒绝。”
青蒲乐了:“小奚儿,没有拒绝的道理。”
“门派规定,除非有大是大非,不可拒绝通关者。”
他指着喻奚对幼白挤眉弄眼做口型:“他从来没收过徒弟!”
梅幼白被青蒲逗得发笑。
喻奚撇青蒲一眼,青蒲却不偃声。
不仅不偃声,他这不长眼色的还觍着脸问:“那小奚儿就是答应喽?”
喻奚也不知道自己该是愤怒还是欣喜,事已至此,气结了一会儿,便面无表情道:“跪下。”
梅幼白:?
那清风明月似的男人似乎无法忍耐她的蠢笨。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座下弟子,位列第一。”
“自此,由我带领你修行。”
梅幼白自从上殿就没什么表情,此刻她也一本正经拜道:“弟子梅幼白,拜见师尊。”
喻奚目光冷淡矜傲。
“起来吧。”
“别高兴太早。若是德行有失,我会立即将你逐出师门。”
梅幼白毫不畏惧,只道:“是。”
待师礼已成,众长老离去,青蒲笑眯眯说:“明天见!”梅幼白便见青蒲乐悠悠地撑开一把骚里骚气的红梅伞。
臧向阳嫌弃问:“你撑伞做什么?”
青蒲摇头晃脑,欠欠儿道:“天机不可泄露。”
众长老离去。
梅幼白正欲起身,却被一只手拉住。
那指节已然成玉色发青的手。
她便对上虞渊的眼睛。
少年眼底墨色深深。
她笑靥如花:“师兄?”
虞渊低头,手却不松。
她一本正经道:“师兄,你拉着我做什么?”
虞渊看她,她才发现虞渊此刻眼尾又飞起一道猩红。
她发现虞渊一激动,一双凤目如同上了妆似的,自生风流。她受不了这样一双眼睛。
她便叹口气道:“师兄,你要说什么?”
少年满眼山雨欲来。
梅幼白不知为何打个哆嗦。
虞渊死死看了她许久,最终松开了手,冷淡道:“看来你没哑巴。”他十指筋骨分明,让她想起古希腊雕塑。
梅幼白见这美貌少年情绪变幻莫测,无定如云,不由想到,果然反派就是反派。
小时候和长大了都一个样。
只是这样看来,他似乎也没有那么冷酷无情,至少还是将性命之事,看得很重的。
这一点对于梅幼白来说的确是个好的信号。
至少反派并不是一开始就杀伐果断,铁石心肠。
她叹口气:“师兄,规矩使然,我如何能轻易求救?”
闻言,少年周身煞气一敛。他起身,顺便也把她从冰冷的地上拉起来。
她本来以为一切已经结束,却忽然听少年道:“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梅幼白:?
虞渊神色冷冷,眼睫下垂:“我送你上的第三峰。”
梅幼白错愕,没搞错吧?这是要报答的吗?
她狐疑,难道这是什么她不知道的规矩吗?
潜力股投资?
她思忖一会儿,也没想到自己能给虞渊做什么。
她启唇,正准备开口问他有何所求,虞渊却先她一步开口。他眼眸洞然,厌弃似的看她一眼,忽然手指一松,冷然道:“算了。滚吧。”
她不过就是个名利熏心的女人罢了。他何苦再与她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报答。他还指望她报答什么?
他救过她那么多次。最后那锋刃不也是险些穿胸而过?
纵然百般厌憎,他还是忍住了。
她身上将会有他想要的东西。他不看紧她,如何能将东西拿到?
梅幼白很不明白他这来的快去得也快的情绪,好吧,和他是不能讲道理的,便悻悻然离去了。
她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刷到虞渊对她有印象的程度。虽然不知这印象是好的还是坏的。
她沉吟,总归先让对方认识她就好了。
想了许久,脚步不停,她也不知走到了何处。
待她神游回归,她才发现,似乎,自己并不认识路。
她呆滞在原地。
似乎方才师尊让虞渊带她?
可虞渊……
她该去哪儿?
虞渊回房,恰逢徐坐霞。徐坐霞奇道:“师兄,你这么快的吗?”
虞渊懒得理他,兀自关了门。
徐坐霞喃喃自语:“怎么小师妹安顿得比小师弟还要快?”
这一次不知为何,不说过了五关的就只有那一个,嗯,这算是正常,本来去年也没人能成。可今年连过了三关的都少之又少。
但纵然如此,他身为引路师兄也很是费了一番功夫,现在也没完成任务。
怎么小师妹在殿内拜师,呆了那么久,这么快就好了?
他摇摇头也很是不解,但是还是给了自己一个答复:“嗯。也许是因为是虞渊师兄吧。”
是虞渊师兄,那什么都有可能的。
满怀信任和赞叹佩服的徐坐霞便又飞身忧心忡忡地出去了。
也不知小师弟师妹们是否睡得惯?
老妈子似的爱心满怀的徐坐霞徐师兄还是不放心,决定再去看看。
虞渊在黑暗中,双眸如同黑曜石。他擦亮烛火,心道,也不知他没吃药还是吃错了药还是吃多了药,竟然莫名其妙去拉她。
就凭她?能做什么?
好好洗干净脖子等死还差不多。
他冷笑一声:“可笑。”
他绝不可能会对这不离天的一切有这么多怀恋。
一切都是为了让毁灭他更加彻底而织就的幻梦。
他们愿意演下去,他自然奉陪。
他皱眉看着这朦胧,温暖的灯光。
随后他掌心冷光一亮,蜡烛熄灭,转而又是一片黑暗。
还是黑暗让人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