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幼白听到这里,已然被骇得七魄都要出窍了。
她询问:“祝姑娘,你不是应该完成任务回了家?”
祝英台摇摇头,落拓得不可思议:“我在这里有这里的事情没有做完,我的心愿未能了结,自然魂魄难散。”
梅幼白听闻此道:“那祝姑娘的心结是?”
祝英台叹口气:“未能忘情。”
“我的魂魄里都是在这里牵连的情。”她眷恋又怀念地垂眸。
“是……马兄吗?”梅幼白试探问道。
祝英台笑笑:“有他,但不全是他。”
“人生在世,那有只贪恋爱情之人。”
虞渊不知想起了什么,似笑非笑道:“贪恋情,所以有执念。”
“所以不如忘情。”马文才喃喃道。
祝英台却意有所指地道:“情难忘,恨也难忘。”
虞渊面色一变,恰好此时古怪大风掀起!
虞渊眸色深深,将梅幼白拉到身后:“来了!”
就是这气息。
新生魔气。
哪里来的小魔物,敢在魔王面前放肆。
他冷笑一声,无怨携浓烈魔气化数剑成阵,破空而起。
梅幼白这副身体不说身经百战,到底以前是个散修,有的是作战经验。
她清叱一声:“清河!”
通体水碧的剑光耀照山岗。
那新生魔仿佛也未曾料到这二人不好对付,凄厉哀鸣一声便扑向一旁的书生马文才。
马文才抽出匕首,目不转睛地一劈!血珠顿时溅了他一脸。
他却不为所动,虽然清瘦的指掌微微颤抖,到底也表明了不会拖他们后腿。
是个狠人,梅幼白心想。
虞渊却皱起眉头。
他没有想过要护住马文才。更没有想过马文才有自保的能力。
他凝神,一指向下,数道剑光并压下,直取那魔物的天灵盖!
那魔物悲啸一声,化作无数旋风,满山岗乱窜。
阴风阵阵,松竹瑟瑟,满地鬼魂眼珠泛红,倒仰下去,随后便是入了魔似的嘶吼,直向他们扑去!口里全是“还我命来”!
梅幼白浑身都是鸡皮疙瘩,这遍地乱走如沙石般难缠的鬼魂,一蹦三尺高便来抓她脚踝。
她剑光利落一劈,那趾爪便龟裂开来,她旋身下去,拉起马文才,马文才满面都是难以掩盖的惊悚:“梅姑娘,这是怎么……”
话音未落,他面色转青,眉峰乱耸,如同是张画皮。
他咿咿呀呀凄切道:“梅姑娘……还我命来……”
他瞳仁都是诡异青光。
这不是个活人!
梅幼白毛骨悚然,手一放脱,却被他抓住了衣袖,他攀缘着她脚踝,顺着衣袖她身体上挂着,滑腻腻如同蛇蝎。
梅幼白手脚如同冰冻,瑟瑟发抖,但她还是唤回了斩那魔物的清河:“清河!回来!”
清河剑便速如流光,直向着那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人形劈来!
那人形如同流水似的波动,画皮似的飘飞下去,落了一地的虫蚁。
梅幼白看着恶心透了,一剑破开那一地虫蚁,溅起绿色的冒泡泡血液。
祝英台也疯了似的向她扑过来,全然没有方才翩翩模样。
“辟邪!”
她高声念道。
虞渊身躯一抖。
他咬牙切齿道:“不要用辟邪!”他本身就是至恶魔物!
梅幼白不明白,但还是照做了,可她一收势,祝英台便如同毫无重量地翩飞而起,一双眼睛没有眼白,翻滚着黑如夜色的瞳仁。
“梅姑娘!”她尖尖声音戳得梅幼白耳膜都要破了。
“住嘴!”梅幼白持剑,清河光芒大盛。
清河有着最为干净澄澈的剑气,邪魔污秽均不敢再靠近。
可她的灵力撑不住了!
此时那邪魔也对付不了虞渊,便又化作一道黑影,向夜色中静谧的村庄而去!
“马文才呢?”梅幼白顶着风,眼睛都睁不开。
虞渊道:“刚才那个就是马文才!”
他暴怒道:“我们被这村子里的人骗了!”
他浑身魔气大泄。
这里除了那魔物,还有……比他更强的魔!
魔与魔注定不能共存,在同一个地方,弱的一方会被强的一方吸干而死。
他近来早已经察觉,他与这万恶之根的联系仿佛被堵塞了,所以他现在的魔气,只有出没有进,现在又碰上另外一个魔,他不杀了它,恐怕不能活着走出这梁家村!
“梅幼白,跟我来!”
梅幼白收了剑,迅速追随虞渊而去。
可惜晚了。
那邪魔咀嚼之声如同划破夜空的尖利指甲,伴随着的还有餍足的叹息。
这是谁被吃了?
梅幼白悚然道:“虞师兄,是……”
“村长!”
那魔物抬起头,茫然地看了他们一眼,仿佛才想起这两个人是方才才与它激烈战过一场的人。
它在乱葬岗上市没有神志的,现在它甚至看上去像个人了。
它一笑,口里便漏出些许碎肉。
令人诧异的是,它长着一张可以说是清秀的面庞。
是个小姑娘。
惨白惨白的脸,黝黑的瞳孔。
虞渊毫不留情,便是一剑破开它胸口。
可“她”还是没死,她桀桀怪笑道:“我……没有心。”
所以才要吃心吗?
梅幼白恍然。
但随后她急声道:“虞师兄小心!”
那魔物十指化为爪,便去抓虞渊的胸口。
它贪婪的目光看着虞渊的脸。
虞渊浑身魔气一放!
它瞳孔一震。
“是你……是你……”它后退一步,无怨黝黑的剑锋便从她的干枯皮骨里抽了出来。
一滴血也没有沾上。
梅幼白看着这诡异的场面。
是谁?
虞渊眯起眼睛:“你说什么?”
它放声大笑:“是你!魔王的儿子!”
虞渊皱眉,我什么时候成了自己的儿子?
“魔王之子!你也是受了诅咒的人啊,”它狂笑不止,流出血泪,“我们一样,我们是一样的!”
“魔王陛下一定是因为你才……”它收了声,古怪看一眼梅幼白,“你是谁?”
“无魂魄之人。”
梅幼白浑身一凛。
它又在胡说些什么?
“胡说八道。”虞渊皱着眉,无怨从它喉头穿刺而过。
它还在笑:“没用的,你杀不了我。”
“这就是上天的诅咒啊。”它漆黑的瞳仁里映照着虞渊的眉眼,甚至用枯瘦的指头去触摸了虞渊的脸,“你也一样。”
“我可以看到,你的未来。”
“你,杀戮满身的……”
虞渊暴怒:“无邪!”无邪破空而出,和无怨一同将那魔物钉在这墙上。
地上胸口被掏空的老者,墙上如同纸人的魔物。
诡异。
梅幼白想了想,将清河也钉了过去。
它凄厉笑道:“我从来不曾说谎!”
它硬生生穿过三柄剑,飘离了墙。
梅幼白心想,它说的好像也是真的……
未来的虞渊可不就是杀戮满身。
但她还是宽慰道:“虞师兄,你不要放在心上。
“它就是邪魔。它在蛊惑你。未来都是可以改变的。”
虞渊和梅幼白想的可不一样。
他知道,自己未来杀业已然是定局。
因为他现在的魂魄,已经洗不干净了。
他回来,就是为了杀戮,和真相。
于是他冷声道:“住嘴。”
梅幼白:……
于是她转过头去问那魔物:“小姑娘,你为什么要害人?”
那魔物眼神怨毒。
她被看得脖颈一凉。
那魔物道:“你这无魂无魄,没有未来之人,还是快快消散吧。”
“你总有一天,要被他吸干。”
梅幼白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不是,我现在是在问你呢。”
那魔物本来还算理智,现在顿时一跃而起!
“问我!”
“问我!”
它声音如同黄钟大吕,震得梅幼白浑身发麻。
它眼睛里流出焦黑色眼泪。
它手掌死死捏住梅幼白脖颈。
虞渊不知为何想起自己也曾这样做过。
他不知为何,没有立即出剑。
梅幼白余光看见他没有救她的意思,心都凉了半截。
清河还钉在墙上。
虞渊心想,死了好,死了好。
却听见梅幼白道:“虞师兄!”
他眉头被这一声唤得一锁,冷声道:“无邪!”
不是他想救她,是她唤他而已。
无邪拔起,便直向那魔物头颅。
那魔物手一松。
竟然生生将无邪吞了进去。
虞渊身体内顿时一阵剧痛。
梅幼白见此忙将那还没入肚的剑柄一拽,便在那魔物口中一阵乱搅。
那小魔物也没想到她这番操作,顿时如同陀螺似的飞旋起来。
虞渊难得目瞪口呆。
只听梅幼白念念有词道:“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
“我不是在欺负小姑娘,我是在……为了正义!”她咬紧了后槽牙,那魔物被搅得惨叫。
没有血,但是会疼吗?
梅幼白恍惚想,随后柳眉一竖,将那剑生生拔了出来。
她已经是浑身冷汗,此时才蹬着墙壁费力将清河拔下来。
她用剑尖拍拍那魔物的脑袋,顿时清河清正剑气直下脑髓。
那魔物惨叫不止。
梅幼白这才奇道:“你……怎么了?”
虞渊不知要说些什么。
那魔物怨念冲天,电光紫色破空划出。
糟了!虞渊方才想将梅幼白拉起,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那魔物暴走中将梅幼白和虞渊吞了下去。
也不知道能不能消化。它艰难地爬起来,走进了夜色无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