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爷爷也会死吗?”
“傻孩子,爷爷也是人,当然也会死了。”
江边,凌牙蹲在船头,坐看这岸上哭号送葬的人群,一边天真的问向正修补渔网的凌老。
岸上的人小凌牙认识,都是附近村子的人,死的是个老头,前天凌牙还见他和爷爷说过话。
记得,那个老爷爷还给过他一块糖……
“人都是会死的吗?”
凌牙疑惑的继续问着。
“……”凌老捡到这孩子以来,便知道他异于常人,总是很安静的一个人坐在那,看地面,看江水,望着苍天。
但是这个问题,他不知道该不该,又该如何告诉他。
“我知道的,爷爷。人大概都会死的。不是大概,或许有些人会活的长些,但是最后还是会死的。”
小凌牙低头拨弄着船边起伏的水面,声音稚嫩却平静的说道。
只是在凌老看不见的脸上,依旧有着迷茫。
“小牙儿……”
“我没事,爷爷。没事。”
凌老面色一怔,听着凌牙的话,心里没由来的疼。
活了半辈子,也曾走南闯北,见识过这世间繁华,山河锦绣,也见过真正的神秘之人间的争雄,天才人物的碰撞。
只是,如今半截身子埋了土,却第一次觉得天资太好或许是件坏事,小牙儿才六岁,不该想那么多,他本该更快乐些的。
……
“哦,原来是这样。你在向我求助吗?”
茂盛的草地上,躺在一颗歪脖树下乘凉的凌牙抬眼看着身前的动静。
一只灰黄毛色的野兔不停的拱着凌牙的脚腕,后腿有着一缕明显的血迹。
眼看凌牙只是坐了起来,却毫无动作,野兔漆黑的瞳孔里似是闪过一丝急色,或许是动物本能告诉它这个人可以救它,但是眼下他却是看着。
腥臭的气息飘入鼻孔,再一抬眼,一只蓝色皮毛的恶狼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眼前,暗黄色的牙齿交错凸起,一丝丝粘液顺着嘴角滑落。
猩红的眸子,带有玩味的看着一大一小两个猎物。
“我第一次见到你们这种类型的野兽,很聪明,富有智慧,嗯,而且很强。”
凌牙似是完全没有注意到野兔的焦急,和恶狼的凶恶,自顾自的评价着。
“你想让我救你?而你则是想要吃了我?”
“嗯,一定是这样,你们不用回答。”
“那么这样吧,我让你们公平的玩一次游戏。”
嘎嘣!骨骼的碎裂声中,被凌牙攥住后颈的野兔肉眼可见的膨胀着,毛皮撕裂,猩红的血肉翻起,鼓胀的血管极剧的跳动。
眨眼间,一只兔子,变成了一堆血肉模糊的物体,只是这个东西,依旧有着尖牙利爪,和扭动的身体。
“好了,该你了……”
面无表情的望向恶狼,眸子里只有着清澈明净。
“这样一来,是不是就算打破了祂所定下的法则呢?”
“不,还差的远呢,我远在祂之下。”
默默看着一只称不上兔子和一只称不上狼的肉块分出生死后,凌牙继续无神般的望着天空,不知在看着哪里,又似在注视着什么。
……
“凌牙,原来你在这!”
“快跟我回去!”
断崖边,长大些的凌牙面无表情的凝视着崖下的潮起潮落,直到听见背后传来的话语,脸上才闪过一丝悲戚,转过身时,却已经消失。
“不用了,我要离开这里。”
“谢谢你的好心,也替我谢谢村里的大家。”
凌牙淡然道。
“你在发什么疯!你爷爷死了!你还不回去!”
追上来的是一位皮肤略黑的女子,年纪不大,是村子里的一位渔夫的女儿。
“我知道。”
除却最初的一丝痛苦,凌牙脸上再无其他表情。
“人总有一死,我回去又能如何,也不能让爷爷活过来。”
“而且,总有一天,无论是你,是其他村子的大家们,都会死。”
凌牙看着堵住前路的小姑娘,停下脚步的道。
“那么你呢!你离开又能怎么样!”
“求你了……,别走。”
默默转过身去,眼底有的只是一片漠然,凌牙很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我不会死,我不会死的。”
凌牙不想强行绕过,而是转回断崖边纵身一跃,如同离巢之雏鸟般,坠落而下,又似凭风接力,直上九天。
从此,古老的村落中,消失了一个摆渡人。
直到十年后,却从遗迹中走出了一位碾压当世的无敌强者。
……
“席勒,你会死吗?”
帝都之巅,凌牙无聊的摆弄着手掌,翻来覆去,好似这只手有什么值得细细欣赏的地方。
“大人,席勒会死,但是”
阴影中,席勒走了出来,只是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嗯我知道了。”
继续翻看着手掌,凌牙漫不经心的说道。
天边,一轮圆月时阴时晴,时圆时缺,白雾漫天,风云变幻,却尽在那只纤细手掌之中。
“以前呢,我跟人说过。”
久久的静默后,凌牙再次说道。
这次席勒没有贸然接话,他看出大人只是想要说些什么,自己只需要听着就好。
若是心情不好,最后便想办法让大人心情好起来,若是有事不顺心,自己便像办法办成它,仅此而已,这就是他的自己的定位。
“我说,我不会死。”
“是不是很可笑?”
凌牙一撇嘴,自嘲的笑了起来。
“大人说不会就是不会,席勒也相信大人能成为媲美神的存在,永存不朽。”
席勒却是忍不住的再次说道,大人问话,他自然要回。
“嗯,席勒你说错了一点,其实呢,神也会死,只是要比人活得长些,哪怕这个时间要长上很多很多,那也不是真正的不死。”
凌牙漫不经心的回答道,注意力好似全不在此。
“总之,大人绝对不会死的,要死也是死的属下!”
席勒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惊慌起来,看着一如往常,深不可测的大人,竟有种下一刻便不在人世的感觉。
“席勒,你很好,真的很好,是个值得交的朋友,我很高兴。”
凌牙喃喃道。
“……,席勒只是大人的属下!”
朋友是凌牙一直都在强调的话题,平常时席勒总会长篇大论的论证自己只是大人的附属,而这次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呐,你说一个人要怎么才能不凭借任何东西,就能活下去呢。”
“我很想知道。”
“真的,很想。”
“那么,先让自己脱离这个囚笼吧。”
凌牙目光幽深晦暗。
那段记忆中,席勒最后只记得,大人的身上有种难以言明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