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叶昭,先王钦点的辅政大臣,已是两朝元老了,他把持朝政时整肃吏治,外修防务,内整军备,轻徭薄赋,革除了先王留下了的一些弊端,在朝野威望很高,今年已经60岁多了,前些年其母病亡,朝廷准其回乡守孝三年,如今正好期满。
燕母才站起来,听见是丞相叶昭,又连忙携子跪下拜见。
“夫人不必多礼,唉,想不到苍生竟如此,我之罪也,我为百官之首,今百官腐朽,不念苍生,我今重回朝堂,必定拨乱反正,扫除奸佞,以还百姓一个公道!”叶昭捶胸顿足地叹息道。
“丞相回乡只是尽孝,百姓至今还在感念你恩德,恨的只是那个天杀的陈无妄。”燕母说道。
叶昭叹息道:“自古忠孝不两全。”
叶昭看着天边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心里感概万千,随后吩咐左右拿出点粮食银两,交予燕母,正要离开。
燕母却一把抓住叶昭的衣袖,”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夫人这是怎么了?”叶昭问道。
“丞相大人的救命之恩本来就难以报答,但我还有个请求,就是这孩子自幼丧父,家贫如洗,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又遇着百年大灾,流离失所,前途不知生死,还望丞相能收留这个孩子,让他伺候左右,扫地洗衣,也能活得一命,不至于跟着我饿死荒野”燕母一边说,一边泪流满面。
燕进忧听说娘亲要抛弃自己,自然不肯,又哭又闹。
叶昭看着这10岁的孩子,动了心中恻隐之心,本想答应,但又沉思了一下,苦笑了起来,说道:“你们前途未卜,本应我能收留这个孩子,但我今前去,其实与你们一样,前途未卜,我之凶险,不亚于你们,何必让孩子逃离狼口,又入虎口呢?”
燕母只当是推托之词,依旧久久跪在地上不起。
叶昭苦叹一声,然后从马车上取出一把匕首,匕首用镀金的匕鞘装裹着,鞘上刻着“昭阳”二字,递给了燕母。
大胡子连忙劝阻,说道:“叶公,这可是先王御赐的.....”
还没等大胡子说完,叶昭就挥手打断了他,对燕母说道:“此去皇城,未知吉凶,夫人不若听我一言,往东南而走,直至新野,渡汉水而达襄阳,襄阳城西有一屯山,山上有一道观,有叶昭故人隐居于此,你拿此信物与他,他便会安置你们。”
燕母看着匕首贵重,不敢接下,反倒是燕进忧年少不懂世故,伸手把匕首接了过来,看着上面两字,问道:“这上面是什么字?”
叶公蹲下抚摸着鞘身二字,像是在回味谢什么,说道:“此为“昭阳”二字,意为昭雪明阳,除恶务尽。”
燕进忧似懂非懂地把玩着手中的宝贝,说道:“就是说要杀光全天下的坏蛋,不让他们作恶。”
叶昭摸着花白的胡子会心地笑了起来:“人有伦理,国有国法,作恶者自当按律例定罪,安有一并杀死之理?得此匕者,自当为百姓昭雪,为世道明阳,你当紧记。”
为百姓昭雪,为世道明阳?
燕进忧没读过书,不知道这句话的涵义,说道:“不懂。”
叶昭笑了笑,说道:“把此匕交予我的故人,他便会知道。”
“时候不早了,我得赶路回京了。”叶昭看着百姓如此,早已是心急火燎。
马车徐徐开进,燕母有千感万谢,只得领着燕进忧朝马车前进的发现再三叩拜,然后将叶昭给予的干粮银两与匕首用麻布包裹起来,在一块大岩石边上休整,打算明天一早再上路。
盛夏的太阳总是起得特别早。
燕母吃了点干粮,咽了几口水,她不敢多吃,生怕路途遥远,粮食不继。
真要往东南走吗?燕母心中也有点忐忑,往洛城走,兴许还能赶上乡亲,日后如何安顿,好歹也有个照应,往襄阳走,无亲无故,纵使叶公故人能安顿落脚之地,日后营生亦是困难。
燕母把心一横,还是听从叶昭的话,往襄阳走吧!
于是燕母带着燕进忧,往东南而去。
从宛城到襄阳,三百里的路程,宛南已是灾荒瘟疫一片,已不能走,燕母只得携子走宛北狭道,过博望,然后才能抵达新野,这一绕道,又多了一百多里。
那就走吧!既然选择了,就别回头。
宛北狭道异常险要,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两面高山环绕,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因此狭道间隔,总有兵舍驿站把守,盗贼稀少,还是比较安全的。
但过了狭道,便是一大块开阔地,丛林丘陵,盗贼横行,许多商旅宁愿多绕一倍的路程也不愿意走这一段路,甚至官粮官银,不是十分紧急,也不愿意走这里。
可燕母只是一个乡村务农的小民,既不经商,也不行镖,哪里知道什么地方安全,什么地方凶险?
她心中想着的,只是赶紧到达目的地,好安置下来,不用在这野外朝不保夕。
太阳依旧蒸晒着大地,黄土龟裂连绵,远处树木水汽蒸腾,扭曲着视线。
过了狭道,走不了多远,燕进忧母子便遇上了麻烦事,刚好碰上一队马贼。
为首是一个高大强壮的男子,脸上一道刀疤,自额头而下,过眼皮下脸颊,直至下巴外端,穿着无袖马褂,露出黝黑的肌肉,身旁跟着十多个喽啰,个个长得凶神恶煞。
他们拦住了燕进忧母子的去路。
刀疤男拿起大刀,指着他们母子说道:“一对孤儿寡母就敢走这里,是不要命了?”
燕母被吓得紧紧抱住燕进忧,不敢往前一步,说道:“我们要去襄阳投亲,宛南泽水乡大旱发瘟,没吃没喝的,才会想着去投靠别人,身上没有什么钱财,还希望各位大爷安安好心,放过我们母子两。”
“呸!你以为我放过你,你就能走出这片山林吗?这里数十个山头,几十群盗贼,就凭你两也敢去?听我说,把财物留下,回头走,我聂保不杀女人妇孺,但要是你们不听劝,那倒不如就死在我刀下,还痛快些。”原来刀疤男叫聂保。
燕母陷入了两难,留下包裹财物,回头走是死路一条,往前走也是死路,不知如何抉择。
这时燕进忧愤怒了,这些日子的餐风露宿本来就一肚子火气,又是初生牛犊,胆气一上来,从麻布包裹里抽出了叶昭赠送的“昭阳”匕首,亮出剑刃,精钢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寒光,真是一把好刃!
“你们这些坏蛋,敢欺负我们,把你们都杀光!”燕进忧大言不惭。
马贼们一阵哄笑,笑他的不自量力,但首领聂保却沉下了脸来,只见他双脚踢了一下马肚,提刀就向燕进忧母子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