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森林在阳光的照射下,升腾着水气。
林三娃睁开眼睛,柴火已经烧尽,他感到腰酸骨痛,昨天一天发生的事情,仿佛做了个梦一样,他也有点想念父母了,不知道父母亲“弄丢”了自己会是怎么样的心急火燎。
林三娃瞧山洞中望去,洞中的柴火也已经熄灭。
“瑶丫头,我可以进来了吗?”
“嗯!”洞里一声回应。
林三娃把衣服穿好,走进了山洞中。邱瑶已经把衣服穿得紧紧密密的,地上还有吃剩下的鸡骨头。
“怎么了?想娘亲了?”林三娃看到邱瑶脸上还没干透的泪痕,心里充满怜惜。
本来伤心劲已经过了,听林三娃又提起娘亲来,邱瑶泪水又哗啦啦地往下流。
“不用哭,我们马上去找你娘亲。”
邱瑶点了点头,牵着林三娃手,再一次走进了密林之中。
宛南地区的一场百年大旱,让本来安逸祥和的泽水乡陷入深渊,百姓流离失所,背井离乡,饿殍遍野。
泽水乡有两大宗姓,邱姓与燕姓,世代同居于此地,燕进忧便是泽水乡中一个放牛的少年,此刻,他正跟随着娘亲,流离于灾民大军之中。
燕进忧今年10岁,比林三娃小,比邱瑶大,三人家离得不远,邻里间也比较和睦,经常一同玩耍,燕进忧这个名字,就是邱瑶的父亲起的,“进”者居朝堂之上,“忧”者能心怀万民,意为希望其日后能够飞黄腾达,加官进爵,成为一个忧国忧民的好官。
燕进忧三岁丧父,家贫如洗,其母张氏一个人操持家事,既耕也织,方把燕进忧拉扯大,所幸张氏体壮身健,没甚病痛,薄田夏秋两收,缴了官粮,勉强还能度日。
只是灾祸一至,家计难持,只得跟着乡民流浪。
饥民过处,寸草不生,所到之处,所有能吃的,草根、野果、树皮一掠而空,偶尔遇上一只野鸡野鸭,便是一哄而上,甚至大打出手,镰锄相见。
燕母已经三天水谷未进了,所有能挖到的草根,刨到的树皮,都先让给了燕进忧,可怜天下父母心。
只是再健壮的人,几天水谷不进肚皮,也撑不住。燕母紧紧牵着燕进忧的小手,前些天听到邱瑶丢了,燕母就警觉了起来。
燕母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身旁这个只有10岁的孩子,自己要是倒下了,燕进忧的下场也不会好得到哪里。
与其跟一群“野兽”为伍,倒不如自己独行,就像林家人一样,他们狩猎为生,总能打下些飞禽,但还没到自己手上,就被哄抢走了,于是他们便脱离了灾民,往西北去了。
于是燕母放慢了脚步,她没有林家人的本领,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她一个寡妇,撑到这个时候,已经算很难得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自己倒下的时候,还能留给自己孩子一线生机。
渐渐地,她掉队了,灾民们依旧浩浩荡荡,往京都洛阳进发。
“娘亲,我们为什么要去洛阳?”
燕进忧经过这些日子的折腾,已经瘦了一大圈,粗麻织就的衣服本就陈旧,现在更是像一块破布,满脸的风尘熏红了他的眼睛,嘴唇由于干燥,已经开始蜕皮。
“因为咱们没地方可去,郡县不让我们进,只有往京城进发,希望皇上能可怜他的子民,能接济我们。”燕母也是听乡长说起过这一回事。
燕进忧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皇上为什么不直接把粮食给我们送过来?”
“我听乡长说,自从丞相叶公“丁忧”回家守孝,朝政便掌握在了内吏陈无妄手上,此人贪污受贿,瞒上欺下,弄得朝廷之上尽是奸佞之臣,此次灾荒,即便朝廷有赈灾之粮,也早已被层层剥削,中饱私囊了。”
燕进忧听后抓起了他柔弱的小拳头,忿忿不平地说道:“这些王八羔子怎么能这样?我讨厌他们。”
燕母对着燕进忧笑了笑,世道如此,为之奈何?
她再也撑不住了,一阵眩晕,倒在了黄泥地上。
燕进忧被这一幕惊哭了,他不停地摇晃着自己的娘亲,眼泪鼻涕一把把地往外流。
“娘亲,你怎么了?你醒醒,你不要忧儿了吗?娘亲!”
夕阳西下,将最后的余晖洒向芸芸众生。
任凭燕进忧怎么呼唤,燕母都没有回应,燕进忧只得坐在地上痛哭,除此之外,他一个10岁的孩子,什么都做不到,这种无力感让他用力捶向地面,污血染了拳头。
一辆马车这个时候徐徐开来,马车上控马的是一个大胡子,长得满脸横肉,虎背熊腰,后面还跟着两匹骏马,驮着两个彪形大汉。
燕进忧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也不顾自身安危,直接跑到马车前张手拦截。
“吁.....”的一声,大胡子反应还算快,连忙勒停了马车,恶狠狠地骂道:“不要命啦?,王八羔子的!”
面对这个凶狠的大汉,燕进忧也顾不上害怕了,他哭喊着跪了下来,说道:“求求你救救我娘亲。”说完哭得更厉害了,孩子最怕的,就是失去母亲。
这时候,从马车厢中走下来一男人,脸色虽然红润,但头发早已花白,双目虽然有神,但鱼尾纹已然深得像一条条沟壑,身材倒是挺拔,但也有些岁月的躬弯。
“你娘亲怎么了?她在哪里?”
燕进忧跑过来拉着他的手,边走边说道,:“她昏倒了,我怎么叫也叫不醒她。”
燕进忧拉着男人走到了娘亲身旁,其他三位彪形大汉也跟了过来,他们把燕母扶起来坐着,赶紧把清水喂进她的喉咙,用力掐了一下人中,燕母总算是有点反应了。
仨人又从马车上取了些干粮,喂进了燕母的嘴里,看着她徐徐咽下,眼睛已经能微微睁开,等她缓过劲来,天色已经入黑了。
“娘亲!”燕进忧哭着扑进了燕母的怀里,抓得紧紧的。
燕母得回一命,连忙对三人感谢:“谢谢恩公,谢谢.....”山村农妇,嘴巴拙,实在说不出什么好话语,只得领着燕进忧跪拜。
男子连忙把她母子两扶起来。
燕母半带哭腔地说道:“不知道恩公叫什么名字,救命之恩今生怕是难报,只希望初一十五能为恩人祈福。”
还没等男子开口,大胡子一脸自豪地抢先说道:“这是当今丞相叶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