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准备好了吗?”
人还没进门,张狱头就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摇摇晃晃的出了门,手挠着后背骂骂咧咧:
“王八羔子,这么快的?”
“哎,阿正,考的怎么样?”
“是啊是啊,很容易吗?你咋这么快回来了呢?”
狱友们七嘴八舌的关心着,少师正哈哈大笑着揽起张狱头就往他小屋里走:
“天机不可泄露!”
张狱头堵在门口:
“去哪儿这是?还不滚回你的牢房!”
“哎,我好歹也是替你们挣了个面子,看把你抠的!”
比张狱头高两头的少师正打眼就瞧见了那桌上的花生,他低头嗅了嗅,喜道:
“从哪里搞来的半人间?”
“胡说八道!明明就是上好的凭栏客!”
张狱头说完看到这大小伙子嘴角勾笑才知又上当了,支支吾吾的解释不让过:
“我说,你都欠了多少钱了?整天蹭吃蹭喝是不是压根儿就没打算还?”
“敢不敢打个赌?”
“啥说法?”
一听到赌,张狱头顿时来了精神,这点脉被少师正号的死死的。
“如果本大爷榜上有名,所得封赏一律归你,所欠债务一笔勾销。如何?”
“真的?”
少师正拉起他的手就要进去,闻着酒香尝不着实在太折磨:
“瞧你说的,本大爷的话何时不作数了?不信你问问咱们这些兄弟?”
“问他们还不见了鬼!”
张狱头凑近了低声道:
“我可是听说会封官,至少从五品,咋归我?”
“你说庞上国是谁?”
“那还用说,咱们韩国的第一台柱子!”
这老张怕是戏文听多了:
“依你看,韩皇的话管用,还是庞上国的话更管用?”
“那——那还用说!当然是庞上国,你也不看看他老人家的辈分儿有多高!不是我吹,放眼天下他老人家都是挂的上号的!吊打六国武夫!”
“好了,成交!”
少师正拿起他的手猛击一掌,夺路而进,终于在他的铺盖板下发现了美酒:
“好你个老张,居然藏了这么多!哪里弄的?”
张狱头啪的将门关个结实:
“你小点声!!!”
他默默的走到少师正面前:
“真能行?”
“能行!”
费劲的搬出一坛子酒来,少师正捡起一块板砖就要砸那泥封口,吓的老张忙拉住他坐下:
“您这金贵的身子还是好好歇着吧,我可不想把刚打扫干净的房子又整的尘土飞扬。”
这位昔日韩国高朋满座的纨绔子弟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老张熟练的掏出腰间的一柄小锤,十分讲究的绕着酒坛口敲敲打打,那厚重干枯的泥封瞬间裂开掉落,没有任何的碎泥块,他嘴馋的端着小碗,老张端起酒坛边倒酒边打量面前的俏公子:
“我说,你都把家业败完了还如此嗜酒?”
少师正也不回答,端起酒在眼前细细瞅着,仿佛其中藏了个世界:
“何时明月挂西楼,凭栏独饮满山秋!你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写出这么妙的一句诗!到底是怎样的同道中人能酿出如此美的酒?我也想做个凭栏客,赏月,酿酒,饮秋。来,走一个!”
跟老张的小酒碗碰了个响,少师正直接干尽,闭着眼睛感受那种如秋的肃杀。
“哎哎,咋还哭了?”
“今天是我娘的祭日。”
他忽而跪下冲着西方磕了几个响头,撩起凌乱的长发,重新倒满,朗声大笑:
“天下芸芸众生,皆是庸庸之徒,空有一身才能,却落得一无是处,谁懂?谁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张摇摇头,看着他一干而尽:
“又疯了,唉,真的是没救了.........”
深夜,高淳巡夜回来,刚打了个哈欠就收到城门外来报,说有个不明身份的人要进城,以往进城都会随身携带天麟城独发的关证,不然就会像这次一般,凭喜帖进,可凭喜帖的都是六国显赫的大人物,啥都没有,难道是要闯关?
“走,瞧瞧去,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的神仙人物!”
高淳还没到门前,就听到两记响亮的巴掌:
“混账,你也配!”
火光中他瞧瞧自己手下的兵,啧啧道:
“行啊李玉川,能让个女人给打了,以后找老婆可怎么得了哦!”
那士兵两边脸都肿了,委屈道:
“头儿,我只不过是问她们叫什么名字..........”
高淳调侃归调侃一直斜眼打量面前这前后站着的一大一小,走到那个紫衫的姑娘面前手按刀道:
“要是有什么得罪的,我替他赔个不是。可姑娘你动手就不对了,还这么重,你们也知道,无凭无据,闯关在天麟城可是——”
“再啰嗦我一刀杀了你!”
高淳的话还没说完,一把匕首瞬间悬停在自己脖子前,他都没看清面前这个冷若寒霜的丫头是怎么出手的,看着也不过十七八的样子啊!
“青蓝,退下!”
“是,公主!”
那叫青蓝的女子听后低头退向一边,从身后的阴影里走出个身披华丽锦袍的小姑娘,约有十三四岁模样,长的倒是十分标致。高淳握刀的手堪堪放下,这气度他见的太多了,更何况刚才的丫鬟还称呼她“公主”,说不好又是哪里的王公贵族不请自来,拱手道:
“如有得罪还望见谅,不知姑娘如何称呼?职责所在,好歹让小人先通报一声。”
小姑娘拉下锦帽:
“大魏灵姝。”
“放肆!见到大魏的三公主还不下跪!”
高淳也不搭理那个冷刀子,只是俯视小姑娘道:
“可有凭证?”
旁边的方青蓝脸又冷了几分,眼神如刀子死盯着高淳,可他不得不问,这些年骗子可不少,他宁可得罪人也不愿失职,别看终六轴脾气像个老好人,违反军规从来都是重罚。别说是个公主,就是那些王侯将相来到天麟城都得规规矩矩。恭敬是恭敬,这天麟城的礼数还没被人挑战过。下跪?信了你的邪!终六轴跪谁他们才跪谁!
“交给魏琪格,问她还记不记得自己有个妹妹。”
从头上取下一根金钗递了过去,魏灵姝始终没有情绪波动。高淳接过金钗点头说道:
“要不,二位去城楼上烤烤火?这儿风太大,上面暖和些。”
“青蓝。”
魏灵姝叫上自己的随从抬步就走,高淳翻身上马,又弯腰悄声在李玉川耳边嘱咐:
“多叫些兄弟,给我看紧点,出了意外我砍你的脑袋!”
窗外寒风呼啸,房间内的楚朝阳正盘坐在床上运气,突然一阵血气翻涌,差点晕死过去。
“你的武功是谁教的?”
楚朝阳看了看房间的门,又看了看坐在桌旁喝茶的解千愁:
这家伙什么时候进来的?
“大晚上的你不回房睡觉跑我这来干嘛?我可不喜欢跟个大男人睡一床。”
“咳咳,我呸!亏你想的出来!你师傅我是那种人吗?要不是你这么不争气,我才懒得管你死活。”
解千愁差点被开水烫了嗓子:
“你知道武道一途分为哪几重吗?”
“不知道,怎么了?”
“还怎么了?!你别告诉我你这两下子都是自学成才?”
楚朝阳无力的躺倒在床上郁闷道:
“是啊,无师自通。”
他越来越相信那个梦境一定有某种含义,可是当他凭着记忆尝试,却发现远不及预期。
“武道一途共九重:开金境,通体境,寻幽境,造神境,释灵境,化形境,乾坤镜,洞天境,玄门境,每重又分初、中、巅峰三期,九重境界环环相扣,层层相叠,光是第一重开金境,如非外力,普通人起码都要十年。”
“照你这么说,那到了玄门境还不得老掉牙?”
楚朝阳翻着白眼,就见解千愁脱了袜子在揉脚,那味啊,唉,后者还嫌弃的瞪了他一眼:
“外行了吧,根基越稳,后期越容易突破,难易总是相辅相成的。”
“那你说我现在有几重了?”
“哼,看着到了第二重,实际还是开金境初期。”
“扯淡!老高说我已经到寻幽境了!”
解千愁也不管楚朝阳气的从床上翻起来,刚扣完脚的手又去端茶:
“老高那是照顾你幼小的心灵,怕你受到打击。”
楚朝阳在床边坐着发了好会呆,说没打击是假的,其实从上次跟关麟的交手自己就意识到了——内虚:
“善意的谎言有什么不好?何必说穿呢........
“善意归善意,谎言终究是谎言。去哪儿?这就看不开了?”
“拉屎啊!对了,”
门边的楚朝阳突然想起来:
“你也不残废为什么拄着个拐?”
“你不觉得为师这样看起来比较正经吗?”
...................不觉得..................
“那现在怎么不拄了?”
“深更半夜的,就不要再装了吧.......”
..............................
天还没亮,韩国的大牢外面来了两队人马,点名要少师正。张狱头领着那禁卫的首领走进了监牢,抽了那家伙几巴掌,少师正还是没反应,他点头哈腰道:
“嘿嘿,这小子家人又送了不少酒来,喝了个大醉。要不等他醒了洗洗再去?”
那禁卫拦住还准备下手的狱头:
“行了,就这样吧,上国即刻要见。来人!抬走!”
张狱头跟着走到了外面,眼见他们将少师正抬上了车,忙走到禁卫首领的坐骑面前仰头递过一小颗金豆子:
“大人,他这回是得了庞上国青眼赏识了吧?”
那禁卫首领将金子收入囊中:
“老张,你们监牢可是出了个人物,庞上国钦点,东溪书院科试榜首:少师正!”
车队都走远了,张狱头跟魂丢了一样,半天才找回来,猛拍几记大腿往回跑,到了牢里扯着嗓子就喊:
“都听到了吧?禁卫大人可是说了,庞上国钦点,东溪书院科试榜首:少师正!!哈哈哈哈哈,阿正呀阿正,他这回没蒙我!没蒙我!咱老张也要时来运转喽诸位,哈哈哈哈哈...............”
“小武哥,你睡着了吗?”
刘二愣子趴在木栏上问隔壁:
“小武哥,你咋了小武哥?”
“行了行了,跟杀猪一样的我能睡着吗?怎么,不想你那些问题了?”
“想啊,阿正说了,这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要穷其一生——”
“得得得得,你还是让我好好睡会儿吧。”
“阿正说了,有天他要是出人头地,一定会放我们出去。”
“为啥?刘二愣子!!!你小子该不会,该不会那什么了吧?”
一边的刘二愣子望向缓缓关闭的牢门,眼中充满希望:
“我相信他!”
隔壁他的小武哥差点把自己撞死在墙上,那可是他们辛辛苦苦在战场上扒回来的一点死财,几番刑罚他们都没吐一个字,居然就这么被善良的二愣子给透露了。
张狱头如今每天精神矍铄的早起到门口看看,就连睡觉都不脱衣服,生怕幸福来得太突然没接住。可从早上到下午,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终究是再没有人来。
难道又被空手套白狼了?
“我不信,我不信,他绝对不会骗我的。”
不知道第几个黄昏,就在他准备把酒都砸了泄愤时,牢外忽而一个声音:
“武十方!刘烽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