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烽火,又称刘二愣子,原名刘风火,父母是希望他的一生都能风风火火的活着。母亲亡故后,随同乡应征入伍时碰上了做户籍官的小武子,后者还夸他名如其人,霸气的很。那时候二愣子识字不多,等到他终于认得自己的名字,才发现被改了个字。后来小武子因私自逛窑子没通知上司被撸了官,无依无靠的两人从此结拜为兄弟,誓要祸福与共。二愣子为名字被改哭了好久的鼻子,那可是父母留给他为数不多的东西,他不想被任何人碰。任小武怎么劝都没用,眼见两人的关系要崩,最后只能让他也改自己的名字,算是扯平了。就这样,武八方从此变成了武十方。因为除了自己的姓名,刘烽火只认得从一到十。原本是要改成武四方的,结果小武子嫌弃不吉利只好作罢。
“大人,没了就?”
张狱头抱着一坛子上好的酒凑上去,像极了待夫归来的幽怨少妇,却见那发福的小太监不耐烦的推开酒继续伸着手。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宫里普通的太监都不是他这等肮脏之地的小官能得罪的。这还只是个传话的太监,要是真正管事儿的,那架子指不定要上天。无奈,只能再舍了点金子。
“小武哥,我没听错吧?”
“二愣子,你到底给了他多少?”
“也没多少.........”
他伸着手指比划比划,武十方差点吐血:
“八八八八,八成?!!!”
张狱头颓废的站在门外陪着小太监说话唠嗑,前恭后倨的搬椅子端热水,奈何人家一句话也不再搭理。眼瞅着刘二愣子与小武子两个人被提出牢外,他不甘心的又问:
“大人,这俩人该不会少师正那小子给要去了吧?”
“大胆!少师大人的名讳也是你叫的?”
自知失语,张狱头狠抽了自己几巴掌,赔着笑脸道:
“瞧我这猪脑子,该掌嘴!不过这两人都是死罪,这就免了?”
那小太监端着茶翻起白眼:
“少师大人说了,让他们戴罪立功。”
“哦哦,哎,咋个立功法?”
“多嘴!!”
吃了瘪,老张摸了摸裤兜,实在不愿意再拿金子套话了,家底子也就那么点儿。武十方一路被小兵架着依旧怒不可制死命的狠踹前面的二愣子:
“我让你娶媳妇,我让你生娃,没钱搞个蛋?!!”
要说这二愣子的脾气还是好些,临走不忘感激老张的照顾之情,只有武十方气不过,那八成的财物最后指定被少师正输给了张狱头,哪里还有好脸色给老张看。后者本要攀谈两句,谁知被武十方啐了一口,碍于小太监在场他也不好发火,倒是憋了一肚子气。
“哎,对了,少师大人说了,凭栏客不错,他先借点过去喝两口。来人,去把酒都给我搬上车!”
张狱头:这叫两口?
“嗨,瞧您说的,说啥借呢,我一直留着给少师大人庆功来着,如今正好,借您的贵手孝敬他老人家!”
一番忙前忙后,夕阳西下,寒风呼呼,夜色里。老张怀里揣着手往回走,路过那三间牢房心里酸溜溜的想哭,也不理其他牢犯的嘲讽,独自回了小屋,而后整个监牢都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呐喊。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两只狗都被提了,自己怎么就一点好处没落下呢?他看着被掀开的铺盖板,终于哭了起来:一共二十坛凭栏客,其中十五坛里都是他这些年搜刮来的财物。
“老师,这就要走?”
东溪书院内,白眉翁庞上国负手望着堂前越下越大的雪,苍穹无言,黑夜漫漫,他的神思已经到了九霄云外,脸上挂着对未知的探索兴致,悠然开口:
“天下年关将至,我的命关,也已经到了。”
“老师!”
“老师!”
.............................
他转身看向堂内跪下的众学生,不少人已经泪水连连,但没一个哭出声来,这位庞上国颇感欣慰:
“我已经给韩国留下了火种,你们莫要辜负了百姓的期待。若是有缘,也许咱们还能再见。”
“学生预祝老师成圣为仙!”
“预祝老师成圣为仙!”
就在庞上国离开不久,马车进了门,作为大弟子的少师正忙爬起来指挥着那些人将酒搬进自己的房间,独独留下两坛在外面,说今晚要开大宴。
“三师弟,你说大师兄这会儿摆酒是不是不合适?师傅此去生死难料,他还有心情喝酒......”
圆润的鲁嗖年届三十,肥头大耳,眼睛都开被肉挤没了,他扯了扯三师弟的衣角,骨瘦如柴的曹阿尤不过二十出头,双眼滴溜溜的转,点点头呲着牙道:
“二师兄说的有道理,你可以阻止这种荒唐的行为。”
“不行,我怕我收不住手。”
“没事儿,咱君子动手不动口。”
“嗯,啥?”
“错了错了,咱君子动口不动手。”
“嗯,你嘴皮利落,这事儿交给你了。”
“哎呦,我腰疼。”
“嘴上的活关腰子哪门子事?”
“师兄,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腰疼影响我口才。”
鲁嗖瞪着演技差的要死的曹阿尤,越看越不顺眼,这死瘦子,第一天就不听话,以后自己的脸放哪里放?看来是时候立立威了,袖筒里滑落一把匕首在手,目光发冷的盯着他:
“阿尤,别给脸不要脸,师兄让你干你就干!”
曹阿尤垂眼扫了下他的袖子,扬起指尖的飞针,不屑的挑衅道:
“怎么,想来硬的?你见过哪个强盗打得过医生?”
“我呸!卖狗皮膏药的江湖小郎中,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医生!”
就在两人斗智斗勇的时候,一个女弟子已经撸起了袖筒,大冷的天也不怕冻,挽起长发就要去给少师正帮忙,让身边两位师兄弟瞬间放下屠刀,抢先上前,一边握着她一只玉手:
“师妹,这种事交给我们好了,你好好歇着吧。老五老六,还不去生火做饭!!!”
曹阿尤拍着胸脯子道:
“是啊,师兄说的有道理,都是咱们男人干的事儿,别把你累着,老七,还不赶紧的去给你师姐看茶!!”
书院门外,早已被解了锁链的刘烽火与武十方忘却了寒冷,他们仰着脑袋如同僵硬的木头,半晌,武十方一巴掌拍过来:
“说句话!”
刘烽火揉了揉被扇的脑袋,喃喃道:
“我刚才看到庞上国从咱们俩中间走过,他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你咋知道那个人就是传说中的庞鱼周?”
“传说大韩的开国皇帝赐给他一身锦衣。”
武十方咽下口水,掸了掸头上的雪,转过身看向无人的后方:
“那就是了,北冥有鱼,曰之鲲。”
“乖乖,好大的一条红鲤满身袍,真他娘的鲜亮!”
“二楞子,你说脏话了。”
“没事,感慨感慨不犯法。”
那小太监不住的吹捧生怕没了赏钱,听的少师正心烦,他一抬眼,看到正杵在门外的两根木头:
“还愣着干啥,快来帮忙!!”
突然他发现少了什么:
“人呢?”
小太监指着应声进门的俩人:
“大人真是忙糊涂了,您刚才不招呼的吗?”
“不是,老张呢?”
“嗯?”
“那个张狱头!”
“您没说带他来啊!”
“胡扯,我怎么没说?不是告诉你把刘烽火、武十方、这俩的头儿都带来吗?”
燕虹不打招呼就走了,连同那个老奴走的无声无息。原本该高兴的楚朝阳莫名的有些失落。不过,总算有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林江浔来信了。
解千愁本想拿来瞧瞧,却被楚朝阳直接给烧了。那信上肉麻的话呦真可谓是连篇累牍,还说衙门槛都被说亲的百姓踏破了,为了那些风华正茂的寡妇、少女,自己实在不适合再呆下去了。都分开这么久了,那个家伙怎么还没改邪归正?这吹牛功底倒是越来越扎实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上庸今年居然有个大丰收,皇城来报也证实了这一点,皇祖母还特批给他升了巡阅使,巡视南方诸城,甚至授权但凡查出贪官污吏,可先斩后奏。
“该出发了。”
两人翻身上马,却听到远远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来的还不少。”
“怕了?”
“你也太小瞧本尊了,有你在我怕什么。”
正扯着淡的功夫,一队人马已经近了。
“好啊,总算是赶上了!”
“是啊老大,咱可好几顿没开锅了。”
为首被称作老大的人长的凶神恶煞,带着手下将楚、解二人团团围住,周遭的百姓店家早就溜之大吉、关门不出。
“乖乖的把家当交出来,本大爷要是高兴,也许还能饶你们一条狗命。”
那恶匪叫嚣着,一群喽啰在旁边呐喊助威。
“官府什么时候变强盗了?”
楚朝阳看着这群身着官衣的人直皱眉,他碰上过不要命的,还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关键那可是他楚朝阳的脸面,光天化日之下,官府居然拦路抢劫,这要是说出去那还得了?可看百姓们轻车熟路的逃命样子,怕是顽疾已久。
“少他娘的废话,不识相的我一刀咔嚓了你!”
匪首刚放下话,拍马屁的那个下属就抄刀子直奔楚朝阳。后者叹了口气,按着马脖子飞身而下,闪过森寒的大刀,俯身就是一拳,可怜那个马屁精只感觉肚皮都被打破了疼的说不出话来,抬起头只见寒光一过,命丧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