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时难免感到好奇，能让乔灼不小心撞见就留下如此深刻印象的性癖，究竟是怎样恶劣残暴？这个世界相较她之前的世界更为封闭和落后，对于性事的接受度和容忍度也是非常弱，会不会人家小两口只不过是情趣，却被还没接受过性教育的乔灼撞见，给他稚嫩的心灵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摧残？
只是她看着乔灼发白的脸和止不住颤抖的身子，自然不会再去深问。于是点了点头，换了一个问题：“既然如此，那他总不能可着皇后一个人祸害吧？其他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呢？”
乔灼缓过神来，慢慢道：“陛下性子急躁，又因为种种原因极其多疑，哪来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不过是推不掉的寥寥几人罢了。如今除了顺皇后，正受宠的是蔡相国的女儿。”
蔡相国的女儿，霍青时有些印象，之前她来顺国的时候，蔡相国就一心想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宫去。毕竟顺皇后是和亲来的，这皇后之位除非顺遂两国再度开战，否则绝不可能被任何人撼动，那么便没人会去想这个位子。只不过顺皇后和顺帝这么多年都不和，也一直没有诞下子嗣，就算不去想皇后之位，宠妃之位也是人人必争的。
换句话说，正因为皇后之位不可能被撼动，这些人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去才更有保障。他们并不以皇后之位作为目标，他们要的只是皇帝的宠爱。而皇后之位被一个无用之人常年坐着，与架空无异。再没有人能爬上制高点，所以也不会有除了顺皇后以外的人处在后宫的风口浪尖。这样一来，自己的女儿才更有可能平安顺遂的取得皇帝青睐。
蔡相国本来就是顺帝一手提拔上来的，就算顺帝再怎么多疑，也架不住蔡相国几次三番地请求上奏，将其女儿纳入后宫。有了蔡相国这个先例，其他几个在朝中掌控实权的大臣也纷纷效仿，顺帝恼怒却无可奈何，只草草将几个推不掉的纳入后宫，其他的都拒绝了。
于是这偌大的顺国后宫，其实空虚得不行。顺帝生性多疑，很少宠幸除了顺皇后以外的女人，也是这两年，不知道蔡相国的女儿用了什么招数，才让顺帝在她那儿逗留了几夜，如今摇身一变，登上了妃位。
“因为蔡相国之女小字有‘蝶’，所以封号蝶妃。”乔灼道，说着又有些难为情，看了霍青时一眼，这才缓缓往下说，“她善舞，据说就是通过一曲歌舞，赢得了陛下的青睐的。”
“善舞……封蝶……这……”霍青时眼皮一跳，有些惊讶，“你确定这是宠妃？你确定她不是要被打入冷宫了？”
蝶本身无碍，是大自然的精灵，是美艳的，轻盈的。
舞本身无碍，是一种艺术，甚至可以说翩翩起舞，和蝴蝶也是有密不可分之联系的。
可是因善舞而封号蝶妃，却妥妥是在骂人了。只因蝶舞一词所示之意为荡子之流嫖妓。顺帝从小饱读诗书，不可能存在文盲的可能。他如今将蔡相国的女儿封为蝶妃，竟是骂蝶妃为妓，自己为嫖客！
顺帝怕不是疯了？
乔灼看霍青时的表情就知道她想明白了，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没人知道陛下怎么想的，说是蝶妃不过哭了半个时辰，便欣欣然接受了这个封号——毕竟整个后宫，只有她一个人被冠为妃位，如今在后宫中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而蔡相国似乎并不在意，反而略显恼怒的赶跑了替他和他女儿说话的政客，直言这是皇恩浩荡，他们蔡家一家都要接受的。”
霍青时吞口唾沫，她猜到几年前陆曜被自己掳走一事会让蔡相国难以再在顺帝面前说上话，也猜到这件事会影响他们两人的关系，甚至猜到了蔡相国为了相国之位，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巴结讨好顺帝，从而让自己不至于从巅峰跌落。可是她实在是想不到一个父亲在得知自己的女儿有如此侮辱性的封号后，还能欣然接受，并直言这是皇恩浩荡。
而蝶妃自己，也是顺理成章地坐上了蝶妃的位子，仿佛哭了的那半个时辰就能洗刷这个封号对她的侮辱。
或许是霍青时在遂国待得时间长，或许是她身边的人都被她感染被她改变，她实在是没有见过如此怡然自得的父女，也难以想象事情竟然会如此发展。
荒唐的皇帝，荒唐的相国，荒唐的妃子！
荒唐的丈夫，荒唐的父亲，荒唐的妻子！
几年不见，她只知道顺国内政混乱，却不知道已经混乱至此。她只知道顺帝想尽一切办法宣示主权，却不知道他竟然连这样的恶心事都乐意去做！还有人为他鼓掌叫好！还有人拍手称快！还有人说，这是皇恩浩荡！
霍青时难以置信，盯着乔灼目瞪口呆，良久之后，才慢慢合上了嘴。
“咳。”乔灼干咳了一声，又饮了一口茶，“如今政事倒没有什么要紧，就是陛下和太后两边……实在是已经到了箭在弦上的地步。你来得算早些，若是再过一段时间，顺国恐怕就彻底封禁了，就算是我，也不能接你过来了。”
这么严重？霍青时眉头紧锁。如今顺太后和顺帝的事情已经是焦头烂额两派分化，却不想中间还有一个顺皇后搅动乾坤。关键也就关键在这顺皇后身上，从她之前对遂国所做的事情来看，她是一个报复心极强的女人。
她出身显赫，一生下来就是遂国的公主，后来自己的哥哥又当上了皇帝，更是贵上加贵。虽然并不是她所愿，但是她嫁给了顺帝，成了顺皇后，也是身份不凡。她从来不缺金银财宝，看起来也不像是想要权势滔天，世俗的东西很难打动她，毕竟霍青时想得到想不到的，恐怕人家打出生起就见过，如今也看厌了。
这样的人最为棘手，她不像裴皇后想要自由，不像德妃有在意的人，也不像贾贵妃一心奔着最高位去，顺皇后这样的人，要的东西并不浅显易懂，也不显而易见，甚至不是物质上的东西。
她要的，是精神上的愉悦。
毁了宣和帝，毁了后宫的女人们，毁了贾家，能让她感到愉悦。因为这些人曾经或多或少都欺辱过她，让她被迫无奈踏上一条离家之路，让她此生此世都难以掌控自己的命运，哪怕是自己的夫君。
那么在这一切都做完之后，面对一个多疑的，暴戾的，小心眼的，自己不爱也不爱自己的丈夫，顺皇后这样的人，真的会善罢甘休吗？
她会容忍顺帝的性癖吗？会因为自己大仇得报而安稳度过余生吗？会心甘情愿地在顺国后宫之中，做一个空壳皇后吗？
还是说，她会对之前报复遂国皇室产生的快感欲罢不能，对手刃敌人，看着欺辱过自己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感到兴奋，甚至于迫不及待地想尝试下一次，再下一次？
直觉告诉霍青时，这个顺皇后会比裴皇后难缠一百倍。她可不像裴皇后，在最后关头假手于人，她也没有孩子，没有亲人，甚至没有爱的人。
换句话说，这个女人，没有把柄。
霍青时登时一身冷汗，望着乔灼的目光也沉重了不少：“看来，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啊……”
乔灼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以示安慰：“没事的，现如今我在顺国也算是有权有势，只要我还在，就没有人能欺负你。你想做什么，我都全力支持。我的就是你的，你随意调用。”
霍青时感动之余不忘保持距离，她不动声色地抽出了手臂，感激地点了点头：“多谢！”
这样的小动作并不能逃过乔灼的视线，他心头一阵酸楚，眸色暗淡了下来。他不是没见过霍青时和陆闲在一起时的状态，陆闲也知道她是女儿身，却能随意和她说笑打闹，勾肩搭背也不在话下，虽然他知道多半都是陆闲瞧见他后故意做给他看的，但是霍青时也没有表现出抗拒。
真的是因为他们从小就在一起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呢？
霍青时这么聪明，会看不出来陆闲对她的情愫吗？至少自己可是一眼就看出来那个男人图谋不轨了。
乔灼脑子有些乱，可是他已经习惯了做表面工作，于是就算他内心再怎么挣扎，面上仍然是波澜不惊，看不出他心底里已经是海浪惊涛了。
“说到这儿。”霍青时适时地换了话题，将乔灼从沉闷中拯救出来，“你到底是谁的人？”
乔灼抬眸，正巧迎上霍青时不加掩饰的探究眼神。这样的眼神对乔灼来说简直是一种救赎，他热衷于霍青时每一次对他袒露心扉，哪怕是像现在这样探究，哪怕是想要挖掘出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只要霍青时如此这般，他便能将自己心头的秘密全部奉上，毫无怨言。
于是他开口道：“其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