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推移,强烈的阳光一点点的侵入室内,照在八九寺凛音依靠的棺材上。
那是一口普通的槐木棺材,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黑漆的光泽,而里面睡着的人对八九寺凛音来说却很重要,那是八九寺凛音的师傅,四月神社的正牌巫女——四月朔日真寻。
“好想吹空调呀,师傅。”
八九寺凛音染白的双眼透过正殿大门,望向了天空的烈日,在她的视野里,那熊熊烈日似乎隔上了一层厚厚的白帘一般,雾蒙蒙的看不正切。
而八九寺凛音早已习惯这种感觉,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的三百多年里,她每一日无不是这样度过的。前世记忆中那或刺眼或柔和的太阳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也在时间的冲刷下如同这双眼睛一般变得朦胧。
眼前这位栗发盲眼的巫女,八九寺凛音,正如中岛悠介当时所判断的那样,是一只妖怪——一只雪狼修炼而成的妖怪。
倘若再往前推,在她还没有成为妖怪降生于这个世界之前,只是一位生活在21世纪的都市女白领罢了。
单身、从小便是孤儿,从孤儿院起步直到大学毕业以后她早早的找了份工作,普普通通的成为了社会的一颗小齿轮——或者说连齿轮都算不上,只是简简单单的活着,甚至穿越都没有那么惊世核俗,只不过是在一次上楼的过程中摔倒而已。
这般平平无奇的灵魂,哪怕是穿越到了这样魑魅魍魉横行之地,所求也不过是活下去,在经历了最初失明的挣扎,成为野兽的恐惧和求生的欲望过后,这样跌跌撞撞三百多年活成一只妖怪的她才在二十年前遇到了她的第一个亲人——四月朔日真寻。
这二十年是那么的漫长而又迅速,平凡而又温馨,甚至一度让八九寺凛音有了重新为人的感觉。
但直到看着这么亲切而温柔的人在自己眼前逐渐沉睡,也终于让八九寺凛音清醒了过来,第一次真切的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一只相对于人类来说能活很久的大妖怪了。
“是时候离开了吧!”八九寺凛音这样想到,她站起身,下意识的拍了拍衣角的尘土,看着那些在阳光中反射的灰尘叹了口气。
所谓尘归尘,土归土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像师傅这样的巫女,既然寿命已尽,那就真的消散在这片天空中了,哪怕去阴曹地府抢人都做不到吧。
她脑海中胡思乱想着,对着棺材双手合十鞠了个躬,运起法术带着棺木向正殿后方的小院走去。
待到阳光正烈的午时,八九寺凛音已经收拾完毕,她换了一身绿色的和服,拧着一个小布包裹,站在有些歪斜的鸟居前深吸了一口气,鞠了一躬。
“再见了,师傅。”
她在心里默念道,接着转头向山下走去。
强烈的阳光肆意的照着大地,四月神社在阳光的照射下几十年来如一日的显得干净整洁,反射着太阳的辉光。
这一切似乎从未改变,唯一改变的,只是后院处多了一处属于主人的新坟。
而沉寂了二十多年的雪狼妖怪,也将在这太阳的辉辉日光下开启她新的旅程。
嗯...理论上本该如此。
但八九寺凛音很快就停住了脚步,这二十年来,除了去山下的四月村采购一些必要的生活物品以外,她就再也没去过别的地方。
没有朋友,没有特别的兴趣爱好,唯一有所依靠的师傅已经去世了。
“唉,总觉得这生活境遇似乎和前世当社畜时没什么区别嘛,呵呵。”
她叹了口气,自嘲的笑了笑,举起了左手的手链,手链上用流光铭刻着“中岛悠介”四个字的珠子正发出微光。
在中岛悠介与自己许下承诺后,她就能模糊的感应到中岛悠介现在的一些情况了,而昨晚幸子小姐变成的鬼和在中岛悠介记忆中看到的那名为月彦的男子让她稍微有些在意。
这是一个信号,前世的她并不了解日本的这个时代的具体历史,但前世的经验和知识,还有此世身为妖怪的嗅觉,让她隐隐有了一种预感,随着时代的向前,不仅仅对于普通的时代人,对这个隐藏在人类中的魑魅魍魉来说,也有着重大的冲击,而这样的冲击不论是好是坏,她都应该去看看了!
“我记得那场宴会是在东京浅草吧?那就去东京看一看吧!”
八九寺凛音在心里这样决定着,然后向山下走去。
下山的路有些崎岖,但对八九寺凛音却不算什么,虽然眼睛模模糊糊看不清,但是她的嗅觉和听觉却意外的好用,更何况这条路对她来说也算相当熟悉了。
穿着绿色和服的少女很快就下了山,她的运气不错,今天四月村因为有商队停留,是难得的赶集日。
“凛音酱,来点饭团吧!”
“哟,凛音酱,代我向你家师傅问好”
“小凛音,这次还要做什么衣服吗?”
...
尽管对八九寺凛音来说,四月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但四月村民却都知道四月神社的八九寺凛音小姐是可是附近村里都有名的美人,都热情的向她打招呼。
而八九寺凛音也一一回应,只是想到这群人还不知道师傅逝世的消息,情绪不免有些低落。
“要不要告诉他们一声呢?”八九寺凛音这样在心里问着自己,随即又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吧,告诉他们也不过是徒增烦恼。毕竟四月神社已经几十年没有过祭司活动了,逝者已逝,告诉了他们除了唏嘘两句,又有什么用呢?
四月神社的供奉正如师傅的姓一样——四月朔日读作“绵拔”,指的是旧历四月之时,收获棉花的季节,正因如此四月神社供奉的是被称之为“棉铃”的土地神,而四月村曾经也是种植棉花的村落。
但自从西方入侵后,外国商品的倾销、粮食的不足、环境的改变,这些也逐渐波及了这片村庄,村子里人们的生活悄然改变,四月神社自然也就没落了下来。
至于那名为“棉铃”的土地神,据八九寺凛音所知,也早已在缺失信仰的冲击下消亡了。
“所以还是不说了吧。”八九寺凛音这样想到,走到了那家常去的,叫卖饭团的大叔面前。
“大叔,来两个梅干饭团~”
“好嘞!承惠,一共6钱。”
“好的。”八九寺凛音从包袱里数了6枚硬币递了过去,同时接过了饭团。
“凛音酱是要出远门吗?”饭团大叔注意到了八九寺凛音的包袱。
“嗯,准备去一趟东京。”
“东京吗!那可是了不得的大城市!”
饭团大叔惊叹道,似乎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脑门,指了指商队的位置说道:“今天来的商队似乎就准备返回东京,凛音酱可以和他们结伴而行,你一个女孩子这样出门也挺危险的。”
“这样吗?”听了饭团大叔的话,八九寺凛音也意外的有些高兴,正愁不知道怎么过去的她还准备问清大概方向,一路跑过去呢。
如果有人领路那就太好了!她这样想着,将饭团放进包袱,向饭团大叔鞠了一躬,“谢谢你,饭团大叔!”
“啊哈哈,客气了。”饭团大叔挠挠头,看着向商队走去八九寺凛音。
“真是个好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