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科学飞跃的时代,蒸汽动力的出现让人力和机器之间的差距拉大了一个数量级,而在日本的各地,火车与铁轨的建设也在如火如荼的发展着,但对于像四月村这样的村落来说,千百年来在各地穿梭的行商才是他们与外界沟通的主要桥梁。
这些走南闯北的商人靠着双脚和几匹骡子翻山越岭,长途跋涉,在村落之间贩卖物品,收集珍惜货物甚至于送信带物,对于这些村落来说,商人的到来就是赶集与热闹的信号。
而对于世代行商的鹤一郎来说,这样的行商已经不单单是为了赚钱,更有一种信仰和使命在身,这样的职业素养也使得他没有第一时间拒绝眼前这位少女。
那是一位身穿绿色和服的少女,大约十五六岁,有着相当精致的容貌,而令人惋惜的是她那双显而易见的染白双眼,这是一位盲女!
但鹤一郎还是从她身上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她太过沉稳,在自己的审视下既不惊慌也不局促,就那么安静的微笑着——安静得不像是个人类,不过让他稍感放心的是,从旁人熟稔的样子,这位少女显然是为本地人。
“刚,你怎么看。”他转头问了一旁指挥着别人收拾行装的伙伴丸山刚,这位伙伴与他一起行商二十多年,两人间的默契不言而喻。
“把箱子放这边,咳咳。”丸山刚佝偻着身子,指挥着其他人收拾着东西,咳嗽了两声才接着说道:“一郎,我们这次回东京,因为原路被封掉,走的另外一条路比较险要,这位小姐的眼睛又...咳咳。”
八九寺凛音饶有兴趣的听着两人的对话,虽然眼睛看不清,但她能感觉到,眼前的鹤一郎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体强壮而富有精力,旁边的丸山刚同样四十多岁,似乎身体却差得多。
而两人一来一回,含义已经不言而喻。
“鹤一郎先生。”
八九寺凛音听完后微笑着说道:“我因为有急事需要去东京一趟,麻烦你们确实非常抱歉,虽然我的眼睛看不见,但我的耳朵很灵敏,相信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而且,我会给出丰厚的报酬。”说着,八九寺凛音从包袱里数出了五元的钱币,“这是共计五元的预付款,顺利达到东京之后,我愿意再支付五元的尾款。”
这确实可以算是相当丰厚的报酬了,在这样的年代,一升白米的价格大概为0.13元,也就是13钱,若是让八九寺凛音来换算的话,相当于十公斤大米1.1元左右。
八九寺凛音很明白,对于商人来说,任何的拒绝都是因为价钱不合适,她能敏锐的感觉到这个价格正是鹤一郎想要的价格。
“这...”果然,听到这个数字的鹤一郎有些踌躇了起来。
“一郎,我觉得还是不要...”丸山刚似乎想要提出反对,却马上被一个女声打断。
“我们带上她吧!爸爸!”说话的是正在装货的其中一位少女,她一把拉住丸山刚的手,大声的说道,灵动的双眼直溜溜的盯着八九寺凛音,露出了讨喜的笑容。
“咳咳...”听了女儿话的丸山刚咳嗽两声,恶狠狠的盯了一眼另外两位装货的男子,“还不快搬货!”
那位少女这样一通插言过后,鹤一郎也只能答应了下来:“你这样的价格让我无法拒绝,姑娘,但我还是要说清楚,在行进的过程中,一定要听我的指挥。”
而八九寺凛音自然也就答应了要求。
这样一说,这件事情就已经是定下来,她爽快的交出了定金。
这一世已经成为妖怪的她对于这些钱的需求已经不是那么重要,更何况这是中岛悠介给的供奉,只要能达成目的就行,她这样在心里想道——当然,在交钱的那一刻,前世的心绪让她的心还是有些隐隐作痛,这暂且不谈。
“快快快!”
由于已过中午,比鹤一郎预定的出发时间稍晚一些,在他的催促下,商队众人加快了整装行李的步伐。
而八九寺凛音就在一旁等候,等到商队收拾完毕,她对商队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商队共五人,队长鹤一郎和他的搭档丸山刚已经一起行商二十多年,此外还有鹤一郎的儿子鹤海斗与鹤一郎的徒弟,同时也是鹤一郎的侄子千叶大辉,两人都是约十八九岁的年轻汉子,而最后一位就是刚刚打断丸山刚说话的少女,丸山刚的女儿丸山优奈,十八岁。
这个时代的行商团队之间的羁绊,大多以家庭纽带为主,毕竟行商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在遇到危险与野兽之时敢于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别人,也只能是亲人了。
骡子吃力的拉动着车辆缓缓向前移动,这队商队共有两辆装载货物的板轮车,三匹轮换拉货的骡子,而八九寺凛音和丸山优奈被安排在位于后一辆的板轮车上,两人就这么依靠着货箱在后面坐着。
丸山优奈是个充满活力的少女,她有着一头紫色短发,穿着这个时代干活儿常见的长裤和短衣,就这样坐在板车的后面,晃荡着双腿,即使不倚靠任何东西,也看不出身体有任何影响平衡的颠簸。
或许是因为经常行商的缘故,也或许是难得碰到一位和她年纪相差不大的女孩,她显得非常的健谈。
“凛音酱!我可以这样叫你吗?这次我们要趁在天黑之前赶到露营点,不然晚上就很危险了?”丸山优奈伸了个懒腰说道。
八九寺凛音并不反感这样的少女,相反,她觉得正因为有这样的少女,或许旅途才不孤单,这是个如同太阳般散发光芒的少女。
“那我也可以叫你优奈酱吗?”她微笑着反问道,顿了顿才接着问道:“露营点是什么?”
“因为晚上在野外太危险了,但是有时候两个村子之间距离又太长,所以商队前辈们开辟了安全的露营地,供大家一起使用。”
优奈说着,压低了声音,对八九寺凛音说道:“这次因为前阵子暴雨的原因,原本来的路被落石封住了,现在只能走一条悬崖边的老路,所以我那个老爹才不同意的。”
接着她嘟起了嘴,接着说道:“那条老路我走过好几次了,虽然是在悬崖边,但只要小心并不危险,老爹太小题大做了!”
对于这些话,八九寺凛音也只能以微笑回应。
发了一下牢骚的丸山优奈接着向八九寺凛音问道:“凛音酱是要去东京吗?”
“嗯”
“去东京干什么呢?”
八九寺凛音迟疑了一下,接着回道:“是去东京见一位朋友。”
“啊——朋友吗?”丸山尤奈似乎失去兴致一般躺在了板车上。
“凛音酱这样的年纪就一个人去东京...”丸山优奈嘟嚷着,“大家都很辛苦呢...”
“是呢...”八九寺凛音应承着,看向了远处的大山。
太阳顺着西边缓缓落下,骡子拉着板车走过山间平整的稻田,沿着道路向着深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