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天空纯净的不见一丝乌云,皎洁的圆月轻而易举的将月光柔和的洒落在山道旁的草垛上,微风轻拂,青草在月光中摇曳,四周纵横交错的耕田中配合的传来几声虫鸣。
对村子的人来说,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夜晚,如同潮涨潮落,千百年来似乎都是这么过的。
但对中岛悠介来说,若是平常,如此美景,他是必定会与妻子在田间漫步,酌上两杯老家酿的小酒,待回到东京时,再与几位诗人朋友吹嘘吹嘘,得瑟两句。
“可恶!我在想什么啊!”
中岛悠介踏过一片未干的泥水,溅起的水花又给他本就狼狈的灰白和服更添了一丝污渍。
他喘着粗气,漫无目的的沿着泥道向山上跑去,肩上伤口流出的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流下,又缓缓顺着指尖爬过手中握着的武士刀,最终在断刃处滴落至地。
“亲爱的——亲爱的——”
耳边呼呼的风声中传来了一阵阵凄厉的呼唤声,让他握着断刃的手轻轻颤抖着,虎口处似乎还隐隐作痛。
“那究竟是什么怪物啊...”中岛悠介喃喃道,甚至来不及多想,只能尽力迈着脚步向山中跑去。
而跟在他身后的“怪物”正是他朝夕相处多年,想与其在月下漫步的妻子——幸子。
中岛悠介感觉自己的好运要到头了。这是个好时代,虽然武士阶级早已没落,但靠着父亲留下的关系和财富,他一路靠做了点粮食生意顺风顺水的在东京都立了足。
同样也因为武士家族的传承,虽然明治天皇已颁布《禁刀令》,但他仍然私藏了一把武士刀傍身,时常放在身边,甚至睡觉也不离开。
这救了他一命,半夜的警觉让他躲过了妻子狰狞面目下的致命一击。
而他的好运也到此为止了。
中岛悠介气喘吁吁的跑着,山间树木的沙沙声,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回响,还有那一声声越来越近的凄厉呼唤声。
这样漫无目的的奔跑,体力耗尽的时候,会被杀死的!
他这样想着。
不知怎么的,此时映入脑海的居然是在东京遇到的那位叫做月彦的英俊男人的笑脸。
眼见中岛悠介心中绝望之气越盛,不曾想在他拐过一个山路口时,一座破败的神社映入了他的眼帘。
在山间的一块平地上,一条石板路顺着歪歪斜斜的鸟居,蜿蜒的向里延伸,而里面的神社里,还隐隐约约有着灯影晃动。
有人!
中岛悠介眼前一亮,也顾不得多想,如通飞蛾扑火般拼命向闪烁着灯光的神社内跑去。
“救救我!救救我!”中岛悠介大喊道,一脚跨过鸟居,却不曾想身后呼啸声已至。
中岛悠介暗道一声不好,向前一滚,同时本能的将手中断刃反手一挡,谁曾想断刃仿佛跟金属碰撞一般,发出“铛”的一声,传来的反力震得中岛悠介虎口发麻。
同时手中的断刃也在他下意识的松手下飞了出去,旋转几圈,插在了一旁的土地上。
“幸子。”中岛悠介倒在地上喘着粗气,苦笑着看着眼前的妻子,不知为何变成非人怪物的幸子,此时的她一身被树枝挂烂的白色和服,原本温柔的眼神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凶兽般的怨恨。
“亲爱的...”
让中岛悠介没想到的是,幸子居然开口说话了:“你现在的样子可真狼狈。”
这反而让中岛悠介眼前一亮,他关心的问道:“幸子,你清醒了吗?!”
谁知迎来的却是幸子的一阵冷笑:“悠介君,我现在无比的清醒,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装作一副温柔的样子...”
说着,幸子一只手掐住中岛悠介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声音却带着妖异的柔和:“悠介君,你一定觉得我们结婚的这些年很恩爱吧,可我忍得很辛苦哟,总是得忍受你每次的招蜂引蝶,忍受你对谁都如一的温柔...”
【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吗,幸子?】
中岛悠介想要说话,却因为被扼住喉咙,只能发出“哬哬”的气流声。
“永别了,亲爱的...”
随着幸子的话语,中岛悠介的身体随着脖子处的用力而颤抖了起来,
“幸子...”
他闭上了双眼,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寂静而又黑暗了起来。
“呵——”黑暗中,中岛悠介身后似乎响起了少女的轻笑。
“什么?!”中岛悠介的黑暗中似乎突然亮起来光亮,他睁开眼,赫然的看着眼前。
只见掐着自己脖子的妻子似乎突然被无形的力量压迫,瘫倒在地,她的身上不知何时缠绕着一阵阵白色的细线,正发出璀璨的光芒,将整个神社映的如同白昼一般。
接着中岛悠介的耳边便回荡着妻子凄惨的叫声,这几瞬对中岛悠介来说恍如隔世。
待他再次反应过来时,自己变成怪物的妻子已经痛苦的躺在地上挣扎着,身上缠绕着一根根的白色光丝,如同流光一般闪耀着。
“得,得救了?”中岛悠介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转过身。
只见神社正殿的大门已经打开,一位身穿红白巫女服的人背对着他跪坐于神龛前,神龛左右的蜡烛摇曳着,照着巫女服的人影影绰绰,看不真切,而在人影的旁边,摆放着一口漆黑如墨的棺材。
似乎是注意到了中岛悠介的目光,那人转过身向中岛悠介望去,而中岛悠介也终于得以见到她的全貌。
那是一位身姿卓越的栗色长发少女,以中岛悠介多年的经验来说,无论是身材还是容貌都相当令人惊艳。
那姣好的容颜带着一点可爱的婴儿肥甚至让他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可惜的是少女的双眼染着雾蒙蒙的无神白色,眼白就这样盯着自己,似乎能穿透自己的心灵一般。
“是个瞎子巫女吗?”中岛悠介不确定的想道。
只是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在那如瀑的栗色长发上,赫然有着一双不属于人类的棕色猫耳,此时这位少女正轻歪着头,似乎带着一丝疑问。
今夜对中岛悠介来说注定不是平静的夜晚,突然发狂暴虐的妻子、摆放着棺材的奇怪神社、有着猫耳的盲眼巫女和那些发光的细线,这些超越常识的元素冲击着中岛悠介的大脑。
“她不是人!”中岛悠介在心里这样笃定道,一阵寒气从脚底升起,原本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情却又紧张了起来,只觉得自己今晚死定了.
他紧张而又戒备的望着向自己走来的少女,却不曾想身后又传来了妻子的咆哮声,他立刻转过身望去。
“亲爱的——亲爱的——”
凄厉的呼唤声近在咫尺,借着皎洁的月光,他甚至能看到妻子一边挣扎着想要挣脱那奇异的光网,一边用双手双腿重重的踩在石板上向自己奔来。石板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那本来纤细的手臂上喷溅出丝丝血丝滴落在地,顺着石板碎裂的纹路浸了进去。
整个画面看着妖异而又古怪。
几瞬之间,中岛悠介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只听到身后少女说了什么,本来呼啸而至的幸子身上光芒大放,随后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幸子就顺着惯性,砸在了一旁的树杆上。
接着,中岛悠介听到了少女的话。
“我叫八九寺凛音。”少女染白的双眼盯着中岛悠介,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您好,中岛悠介先生。”
空寂的夜晚,摇曳的烛火,虫儿的鸣叫,一旁挣扎着低声呜咽嘶吼的妻子,以及眼前这个突然就能说出自己名字的猫耳少女,若不是时刻不对,接受了几年西方新式教育熏陶,本来相信科学的中岛悠介还以为自己进入了古老传说中的逢魔之时。
“你,你好。”中岛悠介咽了咽口水,这突然的大起大落,反而让他感到麻木,进而心也平复了下来,他连珠炮式的问道:“我的妻子,她没事吧?八九寺...小姑娘,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还有,你是人类吗?”
八九寺?真是个奇怪的姓氏,不过在明治天皇颁布《平民苗字必称令》后,这样的姓氏也就不足为奇了。
“她没事的...”八九寺凛音温和的说着,随即露出了歉意的微笑,却没有正面回答中岛悠介后面的问题,说道:“抱歉,吓到你了,中岛先生。”
说完,只见她轻轻摇头,似乎是一刹那,头上的猫耳已消失不见,待中岛悠介再仔细一看,哪里还有什么猫耳,除了有些骇人的眼白,只是一个容貌靓丽的少女罢了。
“...”
喂喂!小姑娘,这样更吓人了喂!中岛悠介在心里吐槽道,但同时也放下了心来。
这是个普遍早早立家的年代,已经24岁的他已经在社会中摸爬滚好些年,中岛悠介知道,无论少女是人是鬼,但既然她表现出了可交涉的善意,至少便无需再担心生命安全了,更何况她还救了自己。
“多谢八九寺小姐的救命之恩。”中岛悠介重重的施了一礼,随即望向一旁不断挣扎着的妻子,露出了伤感的表情:“只是我的妻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的妻子是父亲世家好友的女儿,从小青梅竹马,更是他从小定下的娃娃亲。
然而在经历了《废刀令》的一系列动乱,自己家早已没落的情况下,从德国留学归来的幸子不顾家中反对,毅然遵从婚约约定和自己成婚。
成婚的这些年,中岛悠介自觉和妻子一直非常恩爱,只是为何今天半夜迎来的却是幸子怨恨的眼神...
“因为鬼。”八九寺凛音染白的眼睛似乎看穿了中岛悠介的想法,她解释道,同时拉住了中岛悠介的手,将他引向了在流光绳索中挣扎的幸子。
不知是因为八九寺凛音拉住了中岛悠介的手,还是因为离幸子越来越近的缘故,幸子的挣扎剧烈了起来。
“亲爱的——亲爱的——我的,我的!”中岛幸子发出凄厉的嚷声,口水顺着她的嘴角流下:“孩子!孩子!”
八九寺凛音蹲下身,手轻轻抚摸在幸子的额头,一阵柔和的白光过后,挣扎的幸子昏睡了过去。
“她感染了鬼之血,被人变成了鬼,心中原本的幽怨也变成了被放大的怨恨。”八九寺凛音转头说道。
“鬼和幽怨吗?”中岛悠介喃喃道,比起鬼他更在意的是少女所说的幽怨,联想起刚才幸子所说的话语,他与幸子这些年的相敬如宾真的是他自己的自以为是吗?
“这就要问问中岛悠介您自己了。”似乎是看穿了中岛悠介的想法,八九寺凛音轻笑道:“呵,中岛先生,您知道自己的妻子怀孕了吗?”
“怀孕?!”中岛悠介脑子一翁,退后了两步,难以置信:“怎么会...怎么会?!她,幸子她没给我说过...”
“就是因为这样...”八九寺凛音叹了口气,站起身,突然伸出左手的食指向中岛悠介的额头点去。
“我,我...”眼见那根光滑纤细的手指离自己越来越近,中岛悠介却觉得避无可避,接着只感觉一道耀眼的白光在自己眼前迸发开来,接着便陷入了一片纯白的世界。
尔后那白色仿佛又鲜活了起来,一幅幅画面如走马灯似的在自己眼前转过。
结婚时非要举办西式婚礼时妻子身穿婚纱的幸福笑容和婚后岳父岳母的心疼和对自己的嫌弃。
每次参加宴会时,自己和其他女人谈笑时,妻子摸着眼泪的心疼和怨恨...
最后却定格在了前几天的宴会上。
中岛悠介看到自己醉眼朦胧的躺在一角,看着宴会上那位被少女包围,叫做月彦的英俊男子,有些嫉妒的低声对幸子说道:“幸子,你看那个男人,脸色这么惨白,真希望他快点去死啊。”
幸子在一旁照顾着自己,听到这话后,小声的说道:“悠介,你喝多了。”
后面的事情似乎又变得不清晰了,一团团画面如同画家的调色盘一般五光十色最终变成一片黑色,耳边只剩下幸子的呢喃:“悠介,你总是这样,无论对哪个女孩都温柔得过分,你总说着这是商业应酬,可我知道,你刚刚是在嫉妒月彦先生抢了你的风头吧?你很享受这样的受欢迎吧...可是明明我才是你的妻子,你却连我怀孕都没有注意到...”
当中岛悠介再次缓过神来时,依旧是午夜的神社,宴会的喧闹仿佛还在耳边,皎洁的月光被聚集的乌云挡住,神社似乎陷入了暗灭当中。
唯有眼前少女染白的双眸清晰可见,八九寺凛音说道:“您的妻子,在西方留过学,还接受了新式的教育,这么优秀的人,顶住巨大的家庭压力嫁给您,这也让您非常的自豪吧?可她却察觉到了您心里那自以为是的傲慢和虚荣,所以在化作鬼后,她心中对您的爱意和幽幽怨气都化成了想要杀死你,吃掉你的怨恨。”
“我,我...”中岛悠介退后了两步,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沉寂了一会儿,开口辩解道:“我不知道幸子怀孕了...”
“这个社会,为了生意偶尔的逢场作戏不是很正常吗?”
“这个世界,温柔得对待每个女人,这也有错吗?”
中岛悠介掩面啜泣着,已经语无伦次,他缓缓蹲下,想到了刚才画面中妻子的幽怨的眼神,想到了当初结婚时因为家中的一贫如洗,是她在娘家人的嫌弃中求岳父大人的帮助。
枉他还觉得自己和妻子相处得非常好,双方非常恩爱...
最终意识到自己的任何解释都是如此的苍白无力和为时已晚:“我,我对不起幸子,我错了...”
看着眼前的男子,八九寺凛音伸手摸了摸中岛悠介的头,轻声说道:“中岛先生,您现在能认识到这一点,真好。”
“真好...”少女轻轻呢喃着这两个字,乌云飘过,月光又柔和的洒向大地,如同解开序曲的幕布一般缓缓拉开。
同时被月光照射的中岛幸子的身体上发出了点点的星光,泛着一点点红色血渍从身体中析出,最终汇聚在八九寺凛音的左手掌心中。
那是一小团不断蠕动着的血液,如同活物一般在少女的掌心中乱窜,仿佛随时要挣脱。
“这,这是什么?!”感受到异样的中岛悠介抬起头,正好看到了少女手中的血液。
“这就是让您妻子变成鬼的鬼之血,中岛先生。”八九寺凛音说道,同时手中发出了微微的光芒,眼前的血液便如同掉入火焰的油一般,剧烈的蠕动了起来,中岛悠介甚至能听到血液里发出了“叽叽”地尖叫声。
没几秒,那团血液便全部化作了黑灰飘散在空中,一阵阴风袭来,让中岛悠介没来由的哆嗦了一下身子。
接着,躺在地上昏睡的幸子呻吟了一声,便悠悠转醒。
“幸子!你没事吧?”中岛悠介欣喜的扑了过去,将幸子抱起身,却没想到这样的举动却被幸子用力的推开。
刚醒过来的幸子,苍白着脸,躺在地上,眼神复杂的看着中岛悠介,转过头看向了一旁的巫女:“巫女小姐,刚才的事情我都还记得,我,我的孩子没事吧?”
“因为还算及时,孩子没事的,幸子小姐。”八九寺凛音说道。
听到了八九寺凛音的回复,幸子似乎才放下心来,她沉默半晌,才闭上眼睛对着中岛悠介说道:“悠介,变成鬼的那种状态,让我的心里充满了对你的憎恨,也让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所以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你,我们,我们还是分开吧...”
“分,分开?”中岛悠介坐在地上,喃喃的重复道,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最终认命一般说道:“对,对不起幸子。”
“咳!”一旁的八九寺凛音轻轻的咳嗽一声,一丝温和的微笑又浮现在她的脸上:“两位,天色也不早了,这个时候下山也很危险,就在本神社偏房借宿一晚吧。”
接着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当然,是有偿服务。”
一夜无话。
当第二天太阳升起之时,中岛悠介早早的来到了神社前方小小的院子中,却没想到那位盲眼的栗发巫女已经在院中打扫起了卫生。
“早安,中岛先生。”八九寺凛音停下手中的扫把,望着中岛悠介微笑着打着招呼。
“早安,巫女小姐。”中岛悠介回道,心里却犯了嘀咕,不知道这位看着明明眼瞎的巫女是怎么发现自己的。
“那个...”中岛悠介有些紧张的望了望周围。
“幸子小姐吗?”八九寺凛音笑着说道,“她在厨房做早餐,多亏了幸子小姐,帮了大忙了。”
经过昨晚的事情过后,中岛幸子,或者说自称要冷静一段时间的新井幸子小姐的坚持下,两人在八九寺凛音安排下分了房睡,所以昨晚幸子是跟八九寺凛音一起睡的。
“这样吗...”中岛悠介挠了挠头,却是突然眼神坚定的伏下了身,就这样向八九寺凛音跪倒在地:“八九寺凛音先生,谢谢您昨晚救了我们一家!如此大恩大德,我给您磕头了!”
“呵!”八九寺凛音轻笑一声,“中岛先生不必如此,若是真的想感谢我,不如我们来做个约定吧。”
“无论什么约定,必当遵守!”中岛悠介大声回道。
“那就再好好去追求一次新井幸子小姐吧。”八九寺凛音微笑着说道,“起来吧,中岛悠介先生,幸子小姐还等着我们吃早饭呢。”
“幸子...”中岛悠介顺着八九寺凛音的目光看去,却发现不知何时身穿巫女服的幸子已经站在了那里。
眼见中岛悠介望过来,幸子只能气愤的扭过头,哼了一声。
强烈的阳光照着树林间,奋力的从叶子的间隙中透过,随着风的轻抚,叶子发出沙沙的响声,地上的剪影也随风而动。
当中岛悠介和幸子下山时,两人恍如隔世一般。
“幸子!”中岛悠介走到妻子边,想要握住她的手,却被她一把甩开。
幸子自顾自的顶着阳光向前走着,中岛悠介又向前,拉住幸子的手。
“幸子!你听我说!”中岛悠介强拉住幸子的手,涨红着脸“我,我还能再追求你吗!”
幸子停下脚步,从头到脚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哼了哼:“随便你!”
“好嘞!”中岛悠介露出笑容,赶紧将随手折断了的枝杈举在幸子的头顶。
“小心脚下,注意太阳,注意头顶,小心孩子...”
絮絮叨叨的声音逐渐远去,幸子的腰间别着一枚护身符——那是名为八九寺凛音的巫女为他们制作的。
而在被当地人称作四月神社的院子里,盲眼的栗发少女依靠在神龛旁的棺材边,数着中岛悠介的供奉。
“5元、10钱、1元、5厘...12.3元啊,真不错。”
她有些满足的说道,阳光渐渐照入房内,她抬起左手,遮挡着阳光,露出了左手上的手链。
手链上挂着一颗一颗的石珠,发出淡淡的光泽,而其中一颗珠子在光芒的照耀下逐渐变白,仿佛一瞬间便如同白玉一样清澈,珠子中流光闪过,似乎写着四个字:中岛悠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