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和罗娘子来往,”常亭忤冷冰冰的吐出这句话,虽然这位跃云公子的机敏老到不逊色与任何人,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提醒,怪只怪这人长着一张太过乖巧的面孔。
“大人,江陵府辖下江一县县令在驿馆求见。”说话的是白岩,常亭忤的二队队长。
“那我就不打扰常大人了。”常一照主动告辞,背转身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深思。
忽明忽暗的灯光照在江陵驿馆,大厅中有个中年男子焦躁的踱来踱去,他面色黝黑,留短须,普通青色下级官袍。
“杨大人久等。”自幼生长在天家,常亭忤尽管性子冷漠,但并非不通情理,甚至比起那些犟得只知道搏命的,他的人缘显然要好得多。
“下官叩见大人,”杨浦恭恭敬敬地作揖,神色凝重,“下官听说,听说…”
他为难的说不出口,江左编的死亡在邻近县衙内都是公开的秘密,可毕竟没有正式行文告知,他做为下级直接询问上级本就不妥当,出发来驿馆前,几个好友极力劝谏他三缄其口,可他耿直的脾气,想藏都藏不住。
“江大人昨日遇害,”常亭忤的调查中对杨浦有基础了解,他在江一府三年任期已满,按照朝廷制度,理应调往别处,他来这里就是途经去江洲总府叙职并等候分配地点。
“这,怎么会?”杨浦没有故意表示吃惊,摸着黑须陷入思索。
“杨大人来的巧,正好处理江陵府一众事宜,”常亭忤心思一转,当即觉得,由这个人接手部分职责,他是武将不擅长处理政务,加上江陵府的水面深浅不知,找个熟练又相对可靠的人,要好得多。
“下官必定竭尽全力。”杨浦听闻只是愣了愣,他的官职和眼下大大不符,但也想到事急从权,马上反应过来就点头接下。
没有文人的客套虚伪,行事落落大方,常亭忤暗暗赞许,此人目前行为和调查结果颇像。
杨浦连夜了解案情,找江左编夫人和尚未来得及卖出去的侍妾谈话,提审亲近的仆役,所得的线索依旧不多。
“江管家,你可要仔细想清楚,江大人遇害一事,关系重大,哪怕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错过。”
江府管家老迈,头发发白站在底下不断抹泪,“我家老爷是个爱享受爱舒服的,从来不爱管事,府里大小事由老奴管,其余各州各县则定期来汇报工作,他也只是听着,不爱横加干涉,这点,杨大人应该是知道的。”
杨浦朝常亭忤默默点头。
“那么,你觉得他最近是否有些特殊行为?”
“这个,我家老爷爱书法,府里的罗姨娘最通文墨,很得老爷喜爱,可最近,他就只爱把自己关书房,不爱见人,起初以为老爷生病了,请了大夫就诊,没想到被老爷骂了一通。”管家老老实实回答。
“罗姨娘何在,把人带上来。”杨浦审了大半天,没见到这个人,她的名字倒听了无数次。
“罗姨娘已经离开了。”常亭忤也猜想问不出别的,开口打断,“白榆,明日你再请罗娘子过府协助调查。”
书房他们的人里里外外翻了无数次,一切都正常的很,但直觉和证词都指向它,为了节省时间,还是要请最得宠的“罗姨娘”帮忙,男人在面对女人时,总是最脆弱的时候,容易泄漏秘密。
次日清晨,白榆早早就到招牌坊,候着他们起床洗漱直用早餐完毕,才说明来因。
“我不去,”罗阿洛直接拒绝,她很有道德得在江府关了一年,终于出来了,恰逢好友团聚,又是天朗气清,已经决定要去乘舟泛湖,江左编一个死人而已,干她什么事。
白榆耐得住,静静地等着。
“我们稍后就去,”常一照扶额,常亭忤足够了解他,知他虽不爱主动找麻烦,但一旦被麻烦找上,就会变得精神百倍,兴致盎然的要找出真相。
罗阿洛刁蛮难缠,面对他也是没辙的。
这不,就站在江府书房了。
“罗姨娘,罗姨娘…”杨浦把问题又问了一遍,罗阿洛瞪了他几眼,不会说话的蠢蛋,谁要做罗姨娘了。
“阿洛姐姐,”常一照在她边上,俯下身轻轻叫唤了一声。
“好弟弟,你问,姐姐答。”态度温和的离奇。
常一照没有重复问,进门前他就观察过整个房间布局,着重瞥了眼冷却孤寂的炭炉盆,上面隐隐绰绰有几丝烧毁的纸张。
“江大人平常会如何处置废弃的纸张?”
“江左编自视甚高,平常很少写字,一旦写了,就会当宝贝似的保留着,你看看墙上,大多装裱的是他自己的字画。”罗阿洛嗤笑一声,指指四面墙壁。
果然风格笔迹一致,印证了常一照的猜测,他走到炭炉旁,指端夹了一片,凝神打量,再放到鼻下嗅闻。
“这位小兄弟想到了什么?”杨浦问道。
“没什么,”常一照拍拍手,漫不经心的绕着屋子四角走了一圈,最后站定在一幅前朝古迹字画前,伸手掀开,背后的墙面,隐隐有一条缝隙,他敲了敲,又摸了一遍四周,没有多余机关,最后,重重按下。
“咔……”整堵墙竟然朝着两边缓缓的开启,好像是扇门一般。
是个狭长的密室,放着一张床,日常的洗漱用品,和一些衣物。
一目了然。
“咦,这不是江左编的衣服吗?”罗阿洛翻了翻,对这件衣服印象深刻,是她陪着一起买的。
“有好好的卧室不去睡,跑来睡这个小小的,阴暗的密室,难道江左编知道有人要杀他?”常一照笑道。
“还不是被杀了,”罗阿洛嗤了一声。
即使知道了有个密室,也只能说明江左编事前听到风声,可他并没有留下实质的凶手指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