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央的晚饭吃的素,反而一般没什么胃口的李利安,坐在他身边,连吃了一份盒饭一个苹果一碗粥,两个玉米。
看她这么吃饭,李正央忍不住笑了。
“很好笑吗?”
“对不起,我是在想,如果你每顿饭都这么吃,就不会这么瘦了。想象不到你胖一点儿的样子。”
“我小时候很胖的。”李利安自己也有点儿笑意,比划了一下自己小时候大致的样子。“脸这么圆。”
“减肥减到这样,你的决心很大呀。”
“哦,后来自然瘦了。没想减。”
李利安两句话之间情绪总是大起大落的,李正央看她笑意一下消失,却也想不透自己到底又错说了什么。
她把两份餐盒洗了之后,李正央也上了厕所回来。
“你不是要搬家吗?现在已经七点了。你去忙吧。”
“不需要这样,医院熄灯时我走就行。”
“真不用。对,我的朋友们要来,还要说一些其他的事。不太方便。”
李利安再看了他一眼,见他执意,点了点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你真没再找凯诚吗?”
“真的不用了,我已经找到别的人了。还麻烦你告知一声。”
“哦哦好吧。”
“那我走了。”
李正央看她一走,立马拨通了王凯诚的电话:“老队,人走了。”
王凯诚正在工作室里调歌,他的钢琴也搬来了工作室,正找了师傅调音。“你很闲的话赶紧出院。”
“我现在很头疼,你还想不想要她那个企划书了?”
“她觉得她很厉害吗?”王凯诚站直了,“我没有那么多工夫配合她,雇她过来是让她来配合我的。”
“哦,所以你就是一个出尔反尔的人了?”李正央忍着头疼急火攻心,一下把李利安下午说的话复述给了王凯诚。
“李正央,你屁股歪了。”王凯诚走到钢琴边上,敲击着光滑的琴面。
“谁有我倒霉?从天而降砸过来一铁球,住院了还要让我玩儿辨忠奸,把她打发给我让我试探,觉着我病好的太快?”
“受害者是我们,犯错的是她们,让她去是让你尽情出气。”
“我做不到。”
“一个陌生人而已。你不要心软了。”
“好,我尽量。从现在到以后,指使她干活儿这事儿就归我了。”
“可以。有利于你出院的,一律同意。”
“挂了。我头疼,睡了。”
王凯诚收起手机,又拿出来看了一眼时间,继续坐回了笔记本前。
从医院回家,需要过一架很长的桥,路灯打出一排橙色的光,因为出来的早,赶上了下班的高峰。白合雨的摩托有些缓慢的开在道上,不算太冷。李利安戴着头盔坐在后面,说出了酝酿一下午的话。
“白哥那边,你能不能帮我应付一下。”
“应付什么?”
“如果有人到他那里找我,让他说不认识我,不知道我。”
“为什么?谁要找你?”白合雨微微侧头,倾听她的回答。
李利安叹了一口气,“我想好跟你说吧。”
“你犯法了?”她直视前方。
“没有。”
“是实话吗?”风刮着,把她的声音吹向身后的人。
“是。”
“那可以。”白合雨的语气很轻松。“不过你想好了,要告诉我原因。”
“好。”
她抓紧白合雨的牛仔外套,随着摩托车下了桥。
李利安的东西不多,白合雨倚在阳台吹着风,看着屋里的人在灯下收拾。
一个多小时,她把所有的东西归置好,三个纸箱子,一个书包,一个旅行箱。
“好了?”白合雨看着她少得可怜的物件,又看看她。
“嗯,麻烦你了,看来得搬两趟。”
“一趟就够了。下午我已经把车开过来了。”
白合雨对着她掏出车钥匙,又掏了掏口袋,拿出驾驶证来甩了甩,“上半年拿下了驾照,坐我的车害怕?”
李利安摇摇头。
“我本来想把这个丢掉的,那再带上吧。”
她指了指角落里,很不起眼的一个铁柜子。
李利安蹲过去,里面再打开,是一个很小的空空的保险柜。
“这是你的?”
“我买的。”
“哈哈,有意思。那就先把它搬上车吧。”
搬好东西,李利安把钥匙塞进了门外的第二个花盆下面,一个地方一段时间,既然决定的漂泊,就要面对居无定所带来的告别。
上了车,白合雨降下半截车窗,猩红的细烟飘出一缕缕白雾。
“李利安你抽烟吗?”
“我不抽。”
“从来没试过吗?”
“不试,买烟得花钱。”
“很有道理。我叔给你涨工资了吗?”
“不用。”
“那点儿钱够干什么?”
“我也没有别的花销。”
转动着方向盘,白合雨在间隙瞥了她一眼,“那你买个保险柜放什么?”
她又自己回,“骗人的答案我不听。还是一样,你想好要说了,再说。不说也没关系。”
李利安看着路,新住的地方是一个很老的小区,在旧城里的中间,白合雨貌似挺熟悉。
“那你的摩托车?”
“明儿我会去取。帮我取一下烟灰盒,接一下烟头。”
驶入小区,车停在了宽阔的最外围。李利安拉着行李箱,在寥寥数几的楼上灯光中,慢慢数着排数,走到了她租的第五排的小门前。
拉开灯,里面灰尘不小,白合雨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旅行箱,掰着她的肩膀走出来。
“这个房间你要住?”
“小区外面有个小超市,我得去买个扫把,明儿买个折叠床,放进来就行。”
“这儿没暖气。”
“有,那三个铁管儿,这么小的屋子够用。”看得出来,白合雨在尽力的挑刺。
“非要住这儿?是房租便宜吗?多少钱?”
“不是钱,我就是一个穷孩子,住这里,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不要把这里妖魔化了。”李利安又从她手里拿过旅行箱。
“这儿房租多少?你付给我,住我那里去。我一个人住。”
“白合雨。”
李利安跺了一下脚,这个动作她已经很久没有做了。她把行李箱放进去,又出来说:“我想先把东西都搬进来。”
说李利安倔,可能最高至于此,她心中有些懊恼。本质上是为了躲避周阳山的住所,应该越少人知道越好,白合雨还不算担心,可中午跟她一起过来的王凯诚,一旦周阳山找到他,就又能找到她的住所了。不过这里不太起眼,倘若光说地址,应该还不算暴露。
她默默的跟在好像有些情绪的白合雨身后朝着停车处挪去,一直没发现刚才就在第五排杂间斜对的单元楼下,黑暗中坐在驾驶座上假寐的男人。
王凯诚在工作室等到了九点,开着车送走了调音师傅后,七拐八拐的开车扭进了这里。
这样的老小区,到了晚上都没什么人影,呆了半个多小时,看着后一排楼上的灯,相继都熄了不少。等待让他犯困,心中的烦躁也在逐渐生起,说他是出尔反尔的人,谁又是昨天哭的没有人样的人?不仅不感激,反而还倒咬一口,遇上她就是遇上麻烦。
但他也拉不下面子联系她,索性只想在这儿等着,好歹看她真的搬家了住进这个地方,别真被老李说中要跑路,或中了她和姓白的仙人跳,如果对方找他要人,他岂不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冷着脸闭眼假寐,就听见行李箱划在凸凹的砖地上的声音。
走到车前,白合雨跟她说:“你上车。”
李利安站着不动。
“先带你全城转着买张床。不然你晚上睡地上吗?让你跟我回家,你不去,买床你也不去?”
李利安心下有些难过。白合雨的好意她一直能感受到,但是她不能住进她家里。不管周阳山找不找的到她,她都感觉将来的生活还要起大的变化。她已经尽量和工作单位都保持脱离,生活上,也要很独立。
“谢谢。”
“不用谢,走吧。”
“忘了刚才房间灯还亮着,没有关门。”
李利安哒哒哒又原路跑进去,却发现房门前站着王凯诚,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她心里吓了一跳。
见她两手空着,王凯诚问:“怎么,又改主意不住了?”
李利安警备的看着他。刚才的话他都听见了。她眼睛越过他,看到了黑暗里那辆车。
“跟你无关。”
“那我先为我妖魔化这里道个歉。”
“不用了,我没放在心上。”
“那说好的计划书可以给我看吗?”
李利安看他一眼,王凯诚自动从门口让开。
她关了灯,锁了门,又拉出了刚才的行李箱,然后回身在黑暗里对他说:“我的确改主意不在这里住了。不搬家了,不逃跑,也没有相关计划书。”
“你......”
白合雨见她把行李箱拉了出来,首先打开拉开车门替她放了进去。
开出小区后,她问:“怎么拉出箱子来了?改想法了?”
“不是,我,把中午量好的长宽米数装进去了,一会儿找一下,床买大了放不下。”
“噢。”
白合雨腾出一只手拿着包乱翻,李利安主动接过来:“找什么?”
“烟,火。”
她帮她找到,直接递过去,又发现不对,从盒中抽了一支,又拿火来点。
“笨啊。你把它烧成黑的了。放我嘴里,然后你点。”
李利安不明白,白合雨一只手夺过烟,叫李利安:“过来点火。”
她按下打火机,烟头对准火苗,白合雨轻轻吸了一口,才见烟头如星点,募地亮了起来。
“我可以抽一支吗?”
“可以,找个由头。”
李利安觉得她是在拒绝。又把烟和火收了起来放回包去。
“这个东西我不想教你,如果你想抽,给我个理由。”
“我觉得你抽起来蛮好看的。”
李利安转性了,不由得让白合雨发笑。
“不成立,恭维的话我听不少了,自带免疫力。”
“那我就没有理由了。”
“你学我这样强势,更好看。可你怎么不学呢?”
“你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独生,响应国策嘛。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我也是。”周阳山不是亲哥,他管她爸叫李叔,他们的姓也不同。
“难得啊,独生家庭也能培养出一个乖乖女来。”
“我听我妈妈说,我小时候也是很跋扈的。”
“那怎么变了?”
“不想给爸妈添麻烦。”
“看来我得学习你这一点了。不过总之难以想象,如果我们两个性格互换一下,也是蛮有趣的。”
“应该吧。”李利安无法继续这个话题下去,她想象不到现在的自己在父母面前撒娇的样子。
她们总算找到一家还开着的五金店,试着进去问了一下,果然发现了有折叠铁床在卖。
“尺寸。”
“长一米八,宽八十。”
“我们只剩宽九十的。”
“还有别的吗?宽八十的。”
“宽八十的是个小竹床,也能折叠,但有点儿破了。”
白合雨见她有心思,问她:“就不能宽一点儿买个铁床吗?睡着也宽敞。那只破了。”
“也不严重,就是有一只腿低了点儿,垫本书就没事了。”店家趁机推销。
“竹床多少钱?”
“宽八十,卖八十。不赚钱给你的。”
李利安觉得比铁床便宜多了,她跟白合雨说:“铁床太宽了,那样没法走路,很多东西都要放在外面了。”
“放床下呀。就铁床,钱我出。”
白合雨三下五除二定了交了钱,让老板搬上车,李利安看着她,心底的话说不出来。很有可能这里她也住不了多久,干嘛要浪费钱呢?
等到再回去,白合雨上手跟她一起收拾,但也只限于在门外递东西进去,房间太小,两个人来回走动根本容纳不了,李利安说的没错,九十挤压了过道的一点儿空间,但白合雨说的也没错,宽一点儿,才正好放得下枕头被子,她也能睡得舒服一些。
李利安在进门之前发现王凯诚的车已经不在,她心中一块石头落下。按照想法,只要按部就班的把这几场顺下来,工作还能重新步入正轨,高市的事情像个不定时炸弹,她只有先把斯市这边的事情稳住,才有足够的精力去应对周阳山。
白合雨递完东西,扣下李利安的小板凳坐在外面,看着这个门和窗。木门,插销,活扣锁头,都太不安全,窗户最好也新装一个,她想着,明天接上李利安,找一个装修师傅来看看。
李利安在里面收拾,扫地,拖地,铺床,忙到十二点,才终于把这里变成一个正经的房间,白合雨站起来,倚在门上看进去,还是很寒酸。
李利安看着白合雨,又道了一声谢。
“行了,我也没帮什么。”
“你是我在这里最好的朋友。”
白合雨笑了,算是给了她一个名分。
“不请我进去坐坐?”
“敝舍寒酸,望姑娘多多包涵。”李利安做了一个古式的动作,跟白合雨聊天总是没什么负担,也算是唯一的轻松时刻。
“无碍无碍。姑娘你还缺什么我尽可帮你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