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安听到徐大果喊戚继光作“赵老板”,一时没反应过来,开口道:“赵老板?大果哥你……”
话未说完即被戚继光挥手拦下,只听戚继光拱手笑道:“徐兄,别来无恙?”
徐大果搓手笑道:“托赵老板的福,过得凑合。”随后当先出了城门,说道:“赵老板您到我舍下吃顿饭吧,贱内已备好了酒水……”
待得三人走出一里开外,路旁无人,徐大果始才说道:“戚将军,此处非常混乱。”
戚继光哦了一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徐大果摆了摆头,说道:“问题倒没有,但是将军在金华城的作为已经传到乐清,此地倭寇已下了通缉,悬赏将军您的项上人头。”
戚继光哈哈笑道:“哈哈,戚某入浙不过月余,便被通缉了吗?”
“是啊,将军你现在在乐清城内万万不可暴露真身,小的和摊贩聊天的时候,得知很多百姓等着抓你呢!”
虞安听罢和戚继光对视一眼,问道:“怎么此地百姓还要反自己人的将军,倒对倭寇言听计从。”
“小虞,这便是人性的求生欲望了,为了活命,只能屈从有威胁的一方。”徐大果叹道。
戚继光点头道:“不错,但如此情况也给戚某平白添了几分机会,此地百姓现在饱受压迫,为了生计不得不屈服,内心里必然是诸多恨意。一旦戚某做了把星星之火,只怕这把火能将此地倭寇焚烧殆尽!”
虞安喜道:“那我们该如何去做?”
“虞弟先不要着急,这几日你和戚某还是便装进城打听消息。若倭寇驻扎在城内,道路狭窄,我军阵型摆放不开,必然吃亏。是以只能探听倭寇何时出城,在城外和之交锋。”戚继光拍了拍虞安肩膀,“今日时辰尚早,徐大果你还是先行入城,待到酉时仍在北门汇合,戚某和虞安下午再入城。”
徐大果领命去了,戚继光和虞安则在城外一处茶社,吃了包子用了茶,然后一直闲聊到未时才动身进城。此时刚过正午,烈日当头,许多摊贩居民要么躲在阴凉处,要么聚集在茶馆酒楼,街道相较上午冷清许多。
静静地街道上只有戚继光和虞安两人仍在漫步,他们左顾右盼一路朝城中心走去,观察此地百姓的生活百态。却不成想迎面走来四名武士装扮的倭寇,赶上前来喊住他们,面露挑衅笑容,甚是讨厌。
其中一人操着极不标准的官话道:“你的两个混混,大中午的出来有什么事干?”
戚继光笑道:“小的是商人,初来贵地行商,想进些茶叶杂粮回去。不知几位倭爷有何贵干?”
用倭字称呼日本人,带有一种贬义,对话的那倭人似是知道这个典故,脸色一变,骂道:“八嘎,你大明笨猪,胆敢笑话日本幕府武士。我的要宰下你的嘴巴,去吃屎!”
旁边同伴许是尚且听不懂汉语,正一脸茫然,忽见这对话同伴面色发红,咬牙切齿,分明是极为不高兴。随即一人走上前来,面色极为挑衅的推了戚继光一下。
戚继光并未着恼,拱手笑道:“大哥抱歉则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只听人叫惯了,并不懂这其中道理。”
倭人见他行礼陪笑,怒气稍收,气道:“不行!这个侮辱大大的,须得有所表示。”说罢便伸出手来。
戚继光陪笑道:“表示表示,一定表示。”随手将腰间钱囊取下,交给那倭人。
倭人掂了掂钱袋分量,嘴角忽的上扬,笑道:“算你的混蛋有见识,爷爷我就不追究了。”
戚继光笑道:“那甚好,甚好。容小的多句嘴,敢问这大中午的街上没人,是怎么回事?”
那倭人得了好处,笑道:“你的第一次来此,不知道我的也不怪罪。中午所有道路,都会肃清,等下我大日本武士们,都会经过这里,去城外视察。”
戚继光道:“如此辛苦各位了,那小的也按照您这边的要求,让开道路。”说罢便拽着虞安,准备寻个铺子门口休息。
“你的等一下!”那倭人募的一喝,“你的从哪来行商的?”
戚继光转头道:“小的从南京来。”
倭人疑道:“南京?那就是从南方来的了。南方来的道路早就被我们堵上,你的又是怎么过来的?”说罢,手已握在太刀之上。
虞安心里咯噔一声,心道完了,被这几个倭寇抓到话头,怕是要坏事,此刻两人身上又没武器,一旦动起手来只有等死。
但听戚继光奇道:“被您这边堵了?啊,那看来路上的那几大堆石头,应该就是您说的堵路处了,小的昨夜到时就只剩废墟在那里。”
倭人惊道:“纳尼?难道被人破坏了?”戚继光点头。这倭人随即道:“坏了坏了,这次的路障是我的负责,这下被人破坏,我中居山原要赔上脑袋!这下坏事了!”
只见中居山原转身和三名同伴用倭语交流几句,便转身从原路跑回,应是去报信去了。虞安此刻险处逢生,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说道:“戚大哥你这诓人倒是厉害。”
戚继光笑道:“兵不厌诈,若诓不了敌人,如何带兵打仗。”虞安大笑称是。
两人在一间粮铺子里买了一包瓜子,坐在一个巷子口两旁,闲来无事,便比着磕瓜子玩。一时间咔咔声不绝于耳,吃掉瓜子还要将瓜子皮向对方吐去,一来二去,甚是欢乐。
虞安这阵刚咽下瓜子仁,将瓜子皮含在嘴里准备聚力吐出,忽的远方传来哒哒哒的跑步声,吓得他差点将皮咽下去。两人探头一看,数十名武士和十余名黑衣装扮的人一路快跑,朝城外赶去,少顷便掠过他们,一阵烟尘久久不散。
戚继光又磕了一颗瓜子,说道:“这黑衣人就是忍者了,看来这次打破路障,让他们有些坐不住了,出动这么多人去查看,少说今夜都回不来了。”说罢把剩余瓜子一扔,说道:“走,虞弟,我们去找找倭寇的据点。”
两人起身朝倭寇来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料是倭寇走了,百姓也不需要躲着藏着,开始各自干起自己的营生。一时间,吆喝声,走路声又填满了街道。
两人一路顺着倭寇来日的痕迹前进,不多时,痕迹却引着他们来到了县衙。衙门大门紧闭,其他布置仍和平常一般无二,就是门上的匾额被摘了去,只挂了两面旗帜,一面写着汪,一面写着三船。
戚继光凝视着这两面旗帜,道:“这面写有汪字的旗帜必然是指那汪直老贼,这面三船的戚某不认识,料是这拨倭寇的首领吧。”
虞安问道:“此地衙门都被倭寇占了去,也太窝囊了。难道就一点都没有对方他们的方法了吗?”
戚继光冷笑道:“对付的方法?倭寇又不是什么三头六臂,刀枪不入,怎么会没有方法。说来说去还是此地当官的腐败过头,中饱私囊,却不花费银两磨炼官兵队伍,是以这一次官兵大败,当地的衙门自也投降,地也让人占去。百姓无法,只能顺着,才能过自己的生活。”
虞安气道:“本地官员真是可恶的紧,回头荡平倭寇要好好教训他们。”
戚继光道:“没有那么容易,说实话,大明朝廷若没有这些寄生虫那就不算大明了。可国难当头,这些人所作所为委实让人寒心。”说罢戚继光转身道:“我们先回去罢!”
虞安点头应了,转身便走,可这时身后的衙门忽的嘎吱一响,大门洞开,走出两个怪异服装的人来。两人一男一女,帅气漂亮,年纪都不大,均带着尖头的高帽,帽长恐有一尺以上,身穿奇怪布衣,上长下短,两只袖子极其宽大,将两只手深深藏在里面。脚上穿着白袜,踩着一双用木头制成的鞋子,走在路上,嘚嘚作响。
其中那男的四处张望,募的看到戚虞二人,用官话喝道:“闲人速速滚蛋,此地不许久留!”身旁女人拉住他长袖,用倭语说了几句话,随后又对戚虞说道:“抱歉,我哥哥脾气火爆,话不中听。此地乃我大日本武士据点,不可久留,两位还请快些离开吧。”
男人随即哼了一声,不再看他们二人,女人则双手直挥示意他们离去。戚继光随即带着虞安离开,虞安边走边回头看那男女,有些欲言又止。
戚继光看出他疑惑,说道:“线报说过,这拨倭寇有武士,忍者等常见倭寇兵种,还有一种称作阴阳师。若戚某所料不差,便是这两位了。”
虞安奇道:“阴阳师?他们有什么厉害之处吗?”
戚继光笑道:“倭人的阴阳师戚某没见过,但咱中原的阴阳师戚某有所耳闻。咱中原的阴阳师常见的称呼为钦天监,熟知天文地理,看透星象,参透人体。对很多常人不敢想象的现象异常熟悉,甚至能操控自然万物。”
虞安听的惊讶,道:“这么厉害吗?那这倭人的阴阳师是不是也能如此?”
“那戚某就不知道了,既然类似,恐怕差不太多,顶多就是方法不同罢了。到时候在战场上,你就会见识到了。”戚继光淡淡道。
虞安想到以后可能面对他们,心头一惊,说道:“操控自然万物,那该如何打败他们?”
戚继光望着他,眼中带有些许深意,随即说道:“保不齐,就得靠虞弟了。这类阴阳师法术厉害,面对近战兵种,必然大占优势,但不一定说没有弱点,想来你这类能从远方击杀的人很可能是他们的克星。”
“是吗?”虞安有点没有信心,戚继光却鼓励他道:“不用担心,你尚且经验不足,待你久经沙场磨炼技艺,也许该害怕的还得是他们。”
两人一路说笑,往城北门走去,此时距离汇合尚有半个时辰,戚虞二人在街上无所事事,开始打听百姓的信息。他们得知倭寇在此地屠杀的大多是反抗人士,武士们有个奇怪的习惯,你越是傲骨,他们折磨的越带劲。听旁人说乐清城外十几里山间有许多处矿厂木厂,那里工人很多都是极有血性的汉子,此番倭寇肆虐,他们作为提供材料的要处自然没有幸存,除了大部分在矿洞里或在深林里务工的工人之外,留守场地的小部分几乎全被抓住活活折磨至死。
戚继光对虞安说道:“如此一来,戚某得去拜访拜访,他们若是入我戚家军,以后战事能多许多胜算。”
虞安道:“戚大哥说的是,你要什么时候去拜访?”
戚继光目光炯炯有神,说道:“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