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锲从外面回到府上的时候已是次日,他策鞭入城来到府门,未及马停便翻身下马径直冲入府内。众人皆言很少见王爷这般鲁莽不管不顾。
段锲来到段佑榻边,但见此时的段佑已是面目全非,浑身上下缠着绷带,面上伤痕爬到上唇,如同腐肉一般发污发脓。段锲双手有些颤抖,却不敢触碰这孩童任何一处。
“伤势如何……”段锲狠狠地闭了眼,努力地平稳住自己局促的呼吸,他拧紧了眉头,让声音听起来稍微平缓一些。
“王爷!”自皇城赶来的御医纷纷扑倒在地,他们多半年事已高,虽是经历了大风大浪,却仍然心头发憷,为首者声音低而颤,“小王子实在年幼,灼伤面积太大,恐怕……”
允诺窝在锦被里,听到苏苏轻声道:“主子,吃点东西吧,都是你向来喜欢的。”
“苏苏,我没胃口,”允诺闷闷出声,“段锲回来了吧,他……”
苏苏等了一会儿,见被子没有下文,只得轻声安慰:“主子,王爷向来偏宠……”
“这次不一样!”允诺猛地打断了苏苏的话,片刻后,她声音颓了下来,“这次,不一样……”
御医本来说,小王子可能挺不过今夜,没成想,是挺不到今夜。
允诺听说段锲将人都赶了出去,没有发火,没有惩治下人,甚至没有怪罪任何人的意思,他只是一个人在堂里呆了三个时辰。
自始至终,段锲没有提过允诺一次。
众人皆见王爷如此悲怆,向来和谐的锲王府头一回如死寂。程尚饶命人顾好王爷,下令彻查此事。
说是彻查,其实原委一清二楚:允良人肆意跋扈,平日里不听管教不服府规,将些不入流的耍货搞到府上便也算了,还失手伤到小王子,凡此种种,皆是她咎由自取。
只是没有王爷的意思,料谁也不敢动这位允良人一根汗毛。
过了段佑的头七,允诺才终于见到段锲。
段锲将一只盒子搁在桌上,一言不发。允诺轻轻走了过去,站在段锲身后。她忽然觉得面前这人有些陌生,像一个人偶一般毫无活气:貌似看不到他身上的起伏。
允诺皱了眉头,正要开口,却听段锲猛地开了口:“侧妃尚在禁足,这个,由你转交吧。”
段锲回过去来,双目有些失神,但还是看得允诺周身发毛,她又听到段锲说:“杀子之仇,你且看她报是不报。”
允诺愣在原地,直到段锲踏出院门扬长而去,直到宫人们担忧的聚拢在自己身边,允诺都没有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