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初秋,关县的天黑得早了,天黑以后点灯的人家少,所以天一暗,大家就早早吃了晚饭,天黑就休息,等黎明的曙光。
今天是个半月,发着微弱冷清的白光,里朝摸着墙站起,把横在地上的梯子艰难地靠到墙上,钱府是不是有毛病,墙建那么高,比梯子还要高一截。
里朝把梯子靠到墙上,沿着梯子一步步爬上去,爬到最上面一节,可以探出围墙半个身子。
这钱府规划的是真豪气,来当个兵也要建这么好的宅子,是不打算住在军营里?
这后墙外先是亭子、花园、池子,然后是长廊连着后院张扬气派的屋子。
“腐败!”
“林老板好兴致!”
猛然在这寂静的晚上听到清冷的说话声,里朝没忍住在这渐凉的夜风里打了个哆嗦,胳膊紧紧撑住墙,低头往下看,沈晖谕,一袭束腰黑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梯子旁,冷白的月光打在冷峻的脸上。
“你怎么在这儿?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的?吓死人了!”里朝受不了的轻声厉色埋怨道。
“我有你吓人?”
里朝摸了摸清凉的面具,“你在这儿干嘛?”
沈晖谕无语地看着她扣着墙头的样子,翻墙自带梯子,没用,“你是不是先交代你趴人家墙头干嘛?”
里朝干咳一声,靠在墙上,搓搓手,“我向来睡得晚,我今日发现这月色不错。”
“要我把钱府的人喊醒了,让他们在院子里给你摆个躺椅?”
里朝干笑摆手,那还是算了,要不今日先下去吧,一只脚刚伸出去,一袭黑衣划过,带起的劲风吹过里朝的面纱,梯子也伴随着吱嘎作响,里朝赶紧缩回脚,两手再次紧紧抱住墙头,沈晖谕呢,已经潇洒又利落地坐在了墙头。
这个高!怎么上来的?
沈晖谕坐在墙头,在低头看看里朝踩着梯子抱着墙顶的样子,眼里尽是无言。
“老实说,来干什么的?”
“我身上有两斤泻药,呵呵。”
沈晖谕无语,“下午不是出了气?你知道里面什么情况就敢往里面钻,还有你这……”再上上下下用毫不掩饰的鄙视的眼神扫了一圈,“你能干点什么?”
里朝被鄙视了,更紧的抱住墙,“那只是出气,你没见我损失了多少,那是上好的货,一车都没用了,我的钱啊!他们根本就不会赔!”
“你看你这笨重地样子,人家要巡视,一眼就瞧见你这探出头的半个身子,你往哪儿躲?”
而沈晖谕本人呢,正坦然坐在墙头。
“这又不是将军府,哪有人半夜来回巡视,房子还没建好,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呦,你还知道我府上晚上有人巡视?也翻过我府上的墙?”
里朝连连摆手,“当然没有,当然没有,我听说的。”
“量你也不敢,不,你就是有这个胆,也没这么本事。”
沈晖谕怎么这么讨厌地持续性打击人是怎么回事?里朝哼哼唧唧地尽力往远离他的方向挪。
“这药还下吗?”
“下!”
“要下就跟我走。”沈晖谕翻身轻巧落到院内,抬头看着里朝,里朝呢,低头看看墙的高度,翻坐到墙头,伸手拖梯子。
沈晖谕受不了的叹气,跃起翻身再上来,里朝看着他矫健的样子,是不是来显摆的?
“要不我把药给你吧,你去!”
“你是让我,去帮你下药?”
“算了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你让让,挡着我梯子了!”
里朝刚费力地把梯子提起一段,沈晖谕附身握住梯子,然后一使劲,梯子直接往后推倒在地上,在这这沉寂的夜晚里,发出毫不掩饰的“嘭”的一声。
里朝晃晃悠悠地坐在墙头,眼睁睁看着梯子倒下去,“你干什么?我怎么下去?”
沈晖谕神气十足地伸直胳膊,捏了捏手指,一副屈尊的样子,然后里朝就发现自己的后劲被人拎起来了,然后惊恐的天翻地转,在眼睛离地越来越近的下一刻,有人拎着她站直。
里朝默默地跺了跺脚,掩饰一下墙头呆久了,腿麻的窘境,沈将军,功夫是不错啊!得亏她反应迟钝,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不过这钱府实在是比想象中的还要管理疏漏,他们都在这儿逗留了这么久了,一个人影子都没看见。
等里朝缓过来了,沈晖谕提脚就往前走,姿势随意地像在自家后花园,甚至比自家后花园还恣意。
里朝本是准备弓着腰,沿着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走的,被他这坦然地样子给打败了,只能跟着他走。
“钱文瀚还真是舍得花钱,这园子花了不少钱!”沈晖谕边走还停下来品评一二。
“你要是想,你也可以把你家扩建一下。”
“没必要,我都在军营。不过我在京城还有一处府邸,那里比这里漂亮,当然你是没见过!”
里朝回忆了一下京城将军府的花园,不才在下可能还真的见过,不但见过,而且还指点了一二。
“你就磕碜我无权无势呗!”
沈晖谕笑着睨她,“你也不用难过,毕竟在我面前,没几个人算得上权势。”
走到长廊头,越过最后的一排房子,前面又是一片园子,一处一景色,走过园子的拱门,看着是个书房,前面还留了习武的台子。再穿过书房前的花坛,两侧的房子有了烛光,这应该是随从住的地方,现在已经盖好,有人住进去了。
虽是随从住的地方,修得比里朝现在在将军府的院子都阔气,里面的烛火点得明亮。
沈晖谕停下步子,定神闭眼细听了一会儿,转身把里朝带离,回到拱门后的暗处,“里头说话的大约有五六个人,人不少,”边说着,眼神落在里朝的脸上,“你这面纱借我一用。”
里朝反应迅速地把手按在面纱上,离开沈晖谕,往更远的地方退了几步,眼神在月色下闪躲几下,留下触心的执拗和逃避。
“你信不过我?”沈晖谕收了手,直视着她,西关的风吹过,显得夜色荒凉。
里朝无言以对,只是将手紧紧地按住面纱。
“高玙见过你对吗?可是在我面前,你连面纱也没有摘开过。”
“没有必要。”
“我自认诚心待你,你似乎很防备我?”
“这些都没有意义,我所答应的事情,我会做到。”
沈晖谕神色不辨喜怒,只是冷淡地转过身,走向侍卫休息的房间,“你就不怕,我被人认出来了,到时候钱文瀚往京中举告,我推你出去顶着,我他们动不了,动你可是轻而易举的。”
里朝慢慢跟着他,“我相信你,你不会。”
沈晖谕回头,看着跟着他的人,银色面具下的眼神明亮坚定,懒得跟他计较,伸手拆下手上的护腕,把护腕展开,覆在脸上系好。
平时只是看着他面带威严,系上面纱,更是显得一双眼睛深邃锐利,目似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