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都撤了,大厅就剩三个人,沈晖谕坐着,看李孟立和里朝还义愤填膺的样子,“就为这么个小人,激了两下,就把你们气成这样?”
李大人甩了袖子,咬着牙关说,“你是没见到这钱府乌烟瘴气的一群人,比土匪还猖狂,要不是时候没到,我非得捆着他们扔到城门口去。”
“既知道他们早晚得死,你气什么,就是现在林涣你受些委屈,以后定会加倍讨回来的。”
“为什么他们可以这么猖狂?”里朝听着他们的意思,这钱家还真的是动不得,居然连沈晖谕也要顾及。
李大人翻了个白眼回道,“你不知道,这钱文瀚不算个什么东西,他爹是侍郎他也嚣张不到哪儿去,他嚣张的是他母亲的娘家,那是太后的母家。皇上登位五年,这钱文瀚还没进军营要是就被将军给处了,这就是皇上对他的嫡母太后娘娘不敬。”
沈晖谕看着里朝,“他们府中的人暂且关着,钱文瀚现在动不了,你这事暂先记着,等钱文瀚进了营。”
等钱文瀚进了营,会怎么样,沈晖谕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看他眼角不屑的冷笑,这钱纨绔尾巴得夹紧了。
“钱文瀚收拾不了,那他手下这几个闹事的人呢?”
“这几个命留着,其他随你。”
这还差不多,先解个气,里朝拎起茶壶,摸了摸陶瓷做的茶身,“那我先去牢里,把那几个砸我东西的人打一顿。”
李大人斟酌着开口,在为官之道和那几个无赖之间徘徊了一下,但看沈晖谕那并不反对,看样子随他去的样子,想了想,道义什么的,还是有些想不起来了。
“你要自己去?”
“是啊,我又没有打手,我不打得他们张不了口,我气儿不顺。”
“你省省吧,钱文瀚耀武扬威这么久,少不了身边这些狗腿,这些人起码有一半是练家子,你这三脚猫,到时候还要我去救你,未免丢人。”
这么厉害的吗?
“那这样,有没有什么吃了浑身没力的药?”
当着我这一城之主的面儿,公然讨论去牢里下药,李大人张着嘴,往前探了探身子,想表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沈晖谕思索片刻,“除非迷药,让人完全昏倒,其他没力的药效果都不太好,不适合你。”
“迷药没有吧?”李大人表现得很冷静得提醒道。
“那就泻药,这个有,我知道,我先给他们下个两斤。”里朝今天是不磨磨他们,不放手。
“这样,李大人你去吩咐今天牢里的伙食不用太新鲜,随便下个半斤药就算了,挑个潮湿的牢子,不潮就堆湿草,能开的门都留着缝儿,晚上冷风一吹,差不多就得了,明日后日依旧如此,你也别亲自动手了,怎么样?”牢里那种阴暗的地方,是解不了气的,何必走一趟,沈晖谕并不打算真的让里朝进去。
沈晖谕还真的开口给她出谋解气了,里朝尴尬地觉得心情好像舒畅了不少,就听他的建议,点头同意了。
李孟立想当没听见就算了,怎么这两人商量好了就看着自己是怎么回事,那意思是这应该我自己去准备药,在自己知法守法,往牢里下药?
里朝气出得差不多了,就告辞去城西心疼地收拾他的烂摊子了。
李大人等人走了,看着还坐在位子上,眉眼疏淡喝着冷茶的沈将军,“将军,这些人全都关着?也真的给他们下药,钱文瀚应该没多少天就回来了,小人难防!”
“钱文瀚先留着,其他人动动手无妨。商人位薄,连个奴才都敢随意凌辱,林涣那家伙脾气可不好,别让他被欺负了。”
“林公子是规矩多了些,脾气略有古怪,但是是个识大局,眼光长远的心胸宽阔之人。”
“让他出出气,不是什么大事,”沈晖谕放下茶杯站起身,“林涣虽脾气不好又娇气讲究,但是难得的是身上没有一点趋名逐利的气息,是个坦诚率直的人,钱两的事你过多干涉确实影响不好,由他出面会便利很多。所以,别让人欺负了他,要是他还是想去牢里动手,你劝阻不住就命几个人伪装陪着,他功夫太烂。”
“他既诚心为了我关县的百姓,我肯定是会把他看做恩人的!”李孟立对着沈晖谕远去的背影回道。
里朝快马赶到城西作坊,门口清扫在边儿上的炮竹碎屑还没来得及运走,垃圾碎屑竟堆了有半人高,可见那钱府的人在这里羞辱狂妄了多久。
走进作坊,便看到空旷的地上,一边摆着凌乱的稻草,一边是碎成大块小块的破罐碎片。
还在无从下手的雇工看到里朝进来,赶忙起身,“公子你看,这全部都被那群混账给砸碎了,都不能用了。”
“这批缸做得怎么样?”里朝深吸了口气,把目光从地上的碎片上移开。
“这批缸是这周边十县窑艺最好的太封县所出,我是一直在那儿守着的,三个窑一齐烧制,出来的成品都是窑场的工匠一一检查过的,哪怕是一点气泡、小孔都当场砸碎了,三个窑大火烧了五天,才备齐了这一车的货。”雇工讲的眼眶泛红,受气,他年纪大了,从小受的气数不胜数,那些有钱的地位高的,撒撒脾气那也没有办法。可是林公子来了,他有了份收入不错的活计,眼看着日子过得有希望了,又碾成了碎渣,他自己都无所谓,苦受多了,也就不知道心疼自己了。可是他心疼这满地的上好的瓦罐,那些人怎么就下得了手的。
“看来这处窑是不错,只要东西好,日后就去那儿订。这路上不好走吧?”
“路好走,马就是劲儿大肯走,车上的罐子外头裹了几层稻草,里头塞了糠,运回来不难。这是怪我,这山路都没出什么事,怎知道到了家门口了,给碎了,是我的错,我知道那些人不好惹,我该等等的。”
里朝扶了扶他的胳膊,“不是你的错,你这一趟既选了好窑,又知道怎么把东西安稳运回来,是有功劳该赏的。那些混账你不用管,也不用怕,我定会把欠我们的讨回来,你们一路辛苦,先休息几天,等我再下一笔单子,还是要你们再跑一趟的!”
“真的吗?可是这钱府的人看着不简单,他们府建的宅子比李大人比沈将军建得都有钱,惹了他们,以后这作坊……”
里朝不屑地哼了一声,“当然可以,他们不算什么,他们再出个声,我就再去打一顿。”
“您?您打了他们?”
“所以别这么提心吊胆的,给我做事,只要品行正直,我定会护你们。你们是良民,挺着身子靠双手挣钱,无愧于心,别为了几个小人就看轻了自己。”
“是,多谢林公子。”几个雇工齐齐应道,这对于他们来说,不是小事,而是挺直了身子过好日子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