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又到了三月,转眼里朝嫁到沈府一年了,嫁人一年了还有种恍惚。毕竟实际情况让她这个有夫之妇缺了点真实感。
三月天暖了,里朝是个省心又乖巧的孩子,没什么要让沈夫人操心的事情,除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用不完的新点子。
“母亲,我瞅着院子里那颗枯藤一年了,连片叶子都没结过,不如移了,重栽一棵吧!”
“随你,只要你不把我这儿院子都种桂花就行。”
“母亲,天气暖了,我想养个玩意儿,我现在有了两个想法,兔子和狗,你觉得哪个好?”
“养兔子吧,不闹腾,也不烦,好养!”
“可是母亲你不是喜欢红焖兔子吗,我怕养不长久。”
“胡说,我什么时候吃兔子了?”
“上次从华悦楼买的,红焖兔子,您不记得了?”
沈夫人想了想,“那是兔子?我怎么记得是羊呢?”
“是兔子,羊买回来的是烤的。”
“哦,是这么回事啊!那先养一笼再说吧!”
“好嘞!”
里朝交代了管家去集市上挑一笼兔子,再出去打听一下,哪里都上好的猎犬。
管家得了指令,马上就出发了,结果一出府就和刚下马往府里疾走的人给撞上了,“谁啊,走路这么快?”
一抬头,一眼就认出了是西关城的将士,“哎呦,是西关的好小伙子啊,快进来,这是什么事儿啊,送信啊还是什么?”
“西关城,将军有信。”
“快请进,快请进。”
管家亲自领了人进去。
沈夫人急忙赶来,接了信,站着看完,就气得把信摔在地上,“这是怎么回事?他这说的什么话?他自己在西关一呆就是四年,要是再来个几年,他就准备这辈子就不成家,一个人就守在那儿吗?”
里朝弯腰捡起地上的信,信写得潦草奔放,就是说少夫人他送回来了,请母亲不要再自作主张,往他那儿送人了,军事繁琐,望母亲莫再添乱。
添乱?
这混小子怎么说话呢?
而且我徐姐姐多好的人,怎么到他那儿就那么犯得讨嫌呢!
“回夫人,入冬是匈奴最猖獗的时候,时常骚扰,今年入冬以来,将军便封了西关城的城门,除了将士和有通关凭证的人不许进出。少夫人隔几日就要出城门去军营,一路有危险,将军便不许夫人再出府。等了几日,城门没有发生什么事,夫人便派了府里的一位将士给将军送东西,可这将士出了城,便被埋伏的匈奴奸细给杀了,奸细穿着军服,混进了西关城,还好府邸守卫森严,他没有能混进去,但是一把火烧了府邸的柴房和邻近的几间屋子。”
“什么?可有人受伤?”里朝连忙问道。
“没有,没有人受伤,那奸细也被抓住了。但是将军大怒,斥责了少夫人,并把少夫人送回来了,我一路快马过来,少夫人应该十日左右也会就到府了。”
这事是少夫人做得不对,里朝担心她本来身体就虚弱,再加上死了一位将士,被沈将军斥责,怕是更加要郁结于心了。
士兵接着说道:“将军说虽然回来路程遥远,但是少夫人回来比留在西关城安全。”
“罢了,也好,珍儿在西关,本就危险,回来便回来吧!”沈母疲累地回答。
这次少夫人的状态比上次更差,每天都有随行的士兵快马回报,沈母特请了太医从京城出去,去路上照料,回府的时候,马车直接从侧门行到了枝院门口,两位嬷嬷上了马车把少夫人抱下来的。
等少夫人躺下,太医马上扎针,胳膊上,头发间扎了好几针,少夫人头上出了一层汗,人却始终没有醒过。里朝按下发抖的手,吩咐婢女把侧室的东西全部搬走,请厨房搬了几个炉子过来,烧上热水、粥、参汤,把煎药罐备好,分配一人负责一炉。
还备了毛巾和干衣服,等太医出去开药单的时候,进去把她身上的冷汗擦了擦,换上了干的衣服。
沈母紧握手绢,坐在厅中,脸上退了血色,“里朝,我要去太尉府请珍儿的父亲母亲过来了。”
“姐姐父亲母亲记挂着女儿,现在姐姐回来了,肯定要请他们过来的,母亲先等太医开了药,下了断论,再出发,总归我们心里得有个底。”
太医开了药,过来回禀:“少夫人忧思过度,在路上发了高烧,我们在路上已经开了药,好在现在烧已经退下来了,只要夫人能醒过来,那么调理调理,身子就会有好转,若是夫人到晚上还醒不过来,怕是身体有大损。”
“那太医,姐姐最晚是到晚上定能醒过来的是吗?”
“看着脉象,夫人很有可能晚上前可以醒来。”
“劳烦太医了,我备了糕点和茶,两位太医一路辛苦,先用些茶垫一垫,这儿还需要太医守着,等夫人复元了,将军府定重谢两位太医。”
等太医退下,里朝搀起沈母,“母亲,姐姐晚上前可以醒来,你宽心些,去了太尉府请两位长辈莫要太担心。”
安排了马车送了沈母出发,里朝守在少夫人卧室,等了一个多时辰,突然开始说梦话,似是做了可怕的噩梦,紧紧抓着手里的被子。
“徐姐姐,徐姐姐,徐姐姐……”
里朝侧在她的耳边一遍遍地喊。
终于,少夫人不在颤抖,慢慢睁开了眼睛。
“徐姐姐,你终于醒了,太好了,醒了就没事了。”
少夫人把头转向里朝,过了很久才把她认出来,眼泪沿着眼角慢慢滑落,“里朝,我犯了大罪了。”
“姐姐,那些都过去了,你先把身体养好,我们不想那些了,好吗?”
“不,里朝,我这辈子都是一个罪人了,我害了别人……”
里朝用热毛巾给她擦脸,又把手也擦了擦,端了米粥过来想喂给她喝一些。
少夫人嘴角没有张开,外头的丫鬟传到,沈母回来了。
太好了,母亲回来了,那就是把徐姐姐的父亲母亲叫过来了,见到了父母,她心情也许好一些,有了活下去的生气。
里朝刚站起,帘子猛地打开,一位衣着华丽地妇人快步走进来,视线停在里朝身上,明显地停留了一瞬,然后转到少夫人身上,开始大哭:“我的女儿,你怎么了?”
里朝把床边的位置让给她,走出卧室,大厅坐着的中年男人也是一身富贵,手指上套着打眼的成色碧绿的翡翠扳指,手搭在桌子上,叹息不止。
里朝端了一盏茶,给徐父端过去,徐父的视线如同徐母一样,在她的身上停留打量了一瞬,徐父挥手让她直接退下。
里朝端着茶水退到屋外,让屋外的侍女过一会儿给徐父上一杯茶,自己便走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