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朝在枝院外的花园里吃了点糕饼,一直等到落日失去最后一丝光彩,等到云层拂过,天空出现了月牙,发出黯淡的光芒。
徐父徐母在沈母的陪同下走出来,沈母拉着徐母道歉,徐母带着宽宥和理解,却还是难掩悲痛。
里朝等徐父徐母都离开了,才走进院子,进了少夫人的卧室,她正睁着眼睛,静静地盯着帐顶,床边的小桌上,放着里朝盛的那碗粥,没有动过。
“姐姐累了吧,是要喝些东西,还是直接休息!”
“里朝,你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那里朝就退下了。”
里朝走出去,吩咐门外的侍女晚上轮流值班,看着少夫人的状况。
屋内,面无生气的徐少夫人盯着帐顶盯了一会儿,然后阖上眼睛。
“你这丫头,怎么总这么多事?”这是她的母亲见到她的第一句话,这是她们这半年第一次见面。
“刚刚出去的就是那小的?够目中无人啊,仗着自己是侯府出来的吧,见了我连礼都不行!”这是母亲的第二句话,在她病倒在床上的时候,她在关心别人有没有向她行礼。
“你跟将军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你就回来了?”这是第三句。
三句话,没有一句提过她的身体。
她已经活得很努力了,却一直在让人失望。
里朝真心待她,这屋里内内外外都是她安排的,同为将军府的少夫人,她自己却是添麻烦的那一个,所以,她懦弱地想一个人呆着,现在她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这副可怜样子,会让她自惭形秽。
第二日早晨,里朝坐在小池塘边,往水里撒了一把鱼食,小小从院外进来,“小姐,我刚刚问过了,少夫人是寅时才睡安稳了。”
“昨夜可有吃什么东西?”
“没有,少夫人什么都没有吃。”
“知道了,她估计还要睡上两个时辰,我们就过会儿再去吧!”
小小蹲在池塘边,“小姐你说少夫人为什么生病了还不吃不喝?是因为将军怪罪了她吗?”
“恐怕不止,她这一路回来,若是一直不吃不喝早就受不住了。能坚持到回来,就说明京城还是有她的牵挂的。”
“可是怎么回来了,她反而不吃不喝了呢,她牵挂的会是什么呢?”
应该是已经见到了,却令她失望了,昨天徐父和徐母的眼神,让里朝心里不舒服,本来以为是因为自己是将军的侧室,他们看自己有排挤,人之常情,也就算了。
可是昨日见了姐姐灰败的脸色,眼中不带一丝光彩,仿佛已经麻木了,连刚刚醒过来,哀伤和懊悔都看不到了,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希望,里朝想这徐父徐母,恐怕并不是真心关心女儿的身体。
还有那上下打量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心思深重,让人反感。
如今姐姐在沈将军那里肯定十分愧疚和灰心,这时候家里人若再不给她生的希望……
“母亲今日怎么样?”
“我看厨房把夫人那屋的碗具已经撤下了,应该是夫人起床,已经用了早餐了。”
“行,我去见见母亲!”
从沈夫人屋里出来,里朝又赶去枝院,枝院内,婢女们皆忧心忡忡,里朝踏进卧室,看到徐姐姐已经醒着了。
“姐姐醒了!昨日太医就说了,不日身体就能大好。”
少夫人慢慢转过头,对着里朝展露了一个细微的微笑。
里朝没有走上前,而是帮着把屋内的窗户敞开,把桌上摆的毛巾汤药让人撤下,让人从屋外的地上直接搬了一盆绿枝进来,然后用端了一碗水,用手往绿枝上撒着水。
“姐姐既然就快要大好了,不如做些事情,为死的那位小将士祈福,就从三日后开始,姐姐觉得怎么样?”
少夫人的手狠狠的颤抖了一下,喃喃道“祈福?”
“是啊,我想姐姐你肯定也愧疚,与其什么事情都不做,不如每日为他诵经祈福,也让他泉下安宁。”
“我对不起他,我应该为他做的。”
“母亲今日说了,她认识安国寺的玄明住持,到时候拿了他的一件物事,给他做场法事,然后供奉在母亲小祠堂的佛堂旁,日日诚心祭拜,他在地下就能多了一份香火,下辈子定能一生顺遂。”
少夫人的神色着急,“母亲她真的愿意,在佛台前给他留一块位置。”
“母亲愿意的,刚刚母亲吩咐了我来问你要这个小士兵的名字和生辰,若是再有他的一样贴身的物件就更好了。”
少夫人撑着身子,想要坐起,“那日出门之时,他脖子上的玉佩滑落,他那玉佩说是从小佩戴的,我说可以替他编一股绳子,把玉佩串起来,可是他这一去就没有回来,那玉佩在我这里。”
“有了他的一样东西,那就再好不过了。名字和生辰呢?”
“他叫韩逸,生辰我不知道,里朝,你快去帮我喊住送我回来的西关将士,问他们之中可有人知道?”少夫人撑起身子急忙说道。
“好,那我这就去问,还有佛堂,我下午便同母亲整理出地方,姐姐好好休息。”说着里朝便转身出了院子。
等里朝跨出院子,徐少夫人还热切地靠在床边张望,等随侍小菱进来,赶紧让她躺好,却被她摇头拒绝了。
“小菱,我身子没有力气,你扶我坐起来,我要吃东西,三天后,我一定要去佛堂给他念经诵佛。”
“好,好,小姐,我这就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