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府离黄州府的距离不是很远,父子二人不到一天的功夫就来到了武昌府。这一路都在下雨,虽然二人带了斗笠,但还是被雨水打湿了身子。
“爹,您没事吧?要不我们先找个馆驿换身干净衣服吧?”楚雁南问道。
“爹没事,爹只是担心,照这雨的下法,灾情恐怕会越来越严重,只期望老天爷天可怜见,别再下雨了。”楚延年说道。
“是啊,雨一直不停,哪还有粮食可种,那些有钱人家可以到外省买到粮食,受苦的还是穷苦老百姓。刚才在路上,我看见了一座气势非凡的宅院,爹您知道那是谁家宅院吗?”楚雁南问道。
“爹虽然没来过武昌府,但能有如此大的宅院,肯定是楚王的王府。”楚延年回答道。
“楚王府?怪不得这么气派,那楚王府后院那里怎么那么多的灾民?”楚雁南继续问道。
“如果爹没猜错,那些灾民应该是在等楚王府的剩饭剩菜吧,对于灾民来说能有一口剩饭剩菜也知足了。”楚延年叹了口气说道。
“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个楚王宁可饭菜放馊了也不给灾民吃,看样子也不是个好人。”楚雁南说道。
“不可胡言,皇家的事可不敢妄言,再敢妄言小心爹揍你。”楚延年严肃地教训道。
“是,爹。”楚雁南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早已把楚王骂了上百遍。
“雁南,赶紧换身干衣服,换好衣服我们去拜见布政使司黄浩元黄大人。”楚延年说道。
“爹,您认识黄大人?”楚雁南换好衣服后问道。
“多年的老相识了,爹和黄大人一起在户部共事了十年,几年前他调任湖广担任承宣布政使司之职,算起来也有五年没见面了。”楚延年感叹道。
“那他应该是您的老友了,你俩关系应该很好吧。”
“算是吧,走,我们去会会爹的这个老朋友。”楚延年说完便带着楚雁南一起去拜会黄浩元。
“哟,这不是延年兄吗?好久不见,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黄浩元一见到楚延年就客套起来了,“快请坐,我这里有上好的龙井茶请延年兄品品,不知延年兄身边这位是?”
“浩元兄,好久不见,这是犬子楚雁南。”楚延年坐下后说道。
“晚辈楚雁南拜见黄大人。”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真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啊,我和你爹是多年的老友了。叫黄大人就见外了,我比你爹长两岁,叫黄伯伯就行了,你也快坐下,尝尝我这极品龙井。”黄浩元说道。
“是,黄伯伯。”楚雁南便在旁边的座位上落座。
“我说浩元兄,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品茶,都火烧眉毛了,你没看见满大街的灾民吗?”楚延年开门见山地说道。
黄浩元放下茶杯,叹了口气说道:“我怎会看不见?怎会不着急?整个湖广行省还有比我更急的人吗?我作为父母官这些天来是想尽了办法赈灾,武昌府、汉阳府库房的粮食我都一粒不剩地分发给灾民了,又找湖南省的布政使司周大人借了十万担粮食,可还是不够啊。听说户部拨的五十万粮饷要下来了,我是兴奋得一夜没睡,这不在等着朝廷的粮饷下来,去隔壁省份购买粮食吗?”
“粮饷来不了了。”楚延年也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我还以为延年兄是来亲自送粮饷的,粮饷呢?”黄浩元着急地问道。
“不瞒浩元兄,我不是来送粮饷的,我是去四川成都府请杨廷和杨阁老出山赈灾的,我刚路过黄州府,碰到押运粮饷的将军,据他禀报粮饷在黄梅县全部被劫了,押运粮饷的官兵除了他无一幸免。”楚延年说道这时,表情凝重起来。
“这...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老天要灭绝我湖北百姓吗?”黄浩元拍着胸脯痛苦地说道。
“黄大人,黄大人,大事不好了,赈灾的粮饷被劫了...”正当楚延年和黄浩元说话时,一位官员模样的人跑了进来,“这两位是?”
“周大人,我已经知道了,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户部左侍郎楚延年楚大人,旁边这位是他家公子楚雁南。”黄浩元介绍完楚延年和楚江南后,又给他们介绍进来的这位周大人,“这位是本省的提刑按察使司周中齐周大人,是内阁大臣兵部尚书靳贵靳大人的连襟。”
“楚大人,闻名不如见面,早就听靳尚书提起过您,说您以后是户部尚书的不二人选啊,还说以后咱大明朝的内阁也要由您掌管了。”周大人说这话时,语气明显带着挑衅,楚延年也听出来了。
“周大人严重了,要说有本事还是周大人,不到四十岁就成了正三品的大员,比我和黄大人有用多了。”楚延年回道。
“我说二位大人就别再客套了,快想想办法吧,现在不仅灾民没有饭吃,在我管辖的范围内出现如此大案,恐怕我和周大人以后也会吃不上饭啊。”黄浩元着急地说道。
“我可不怕,我是靳尚书的亲戚,我看谁敢查办我。”周中齐不懈地说道。
“你是不怕,我可怕这些吃不上饭的灾民闹事,别说靳大人了,就是皇上也...”剩余的话黄浩元没敢说出来,只是长叹了一口气。
“黄大人,急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您还是找邻省先借借粮食解下燃眉之急。放心,朝廷不会坐视不管的,内阁也一直在想办法。”楚延年安慰道。
“也只能如此了,我马上就写一封公函给河南省布政使司张大人,让他多少先借点粮食,张大人是我老乡,他应该会借的。”黄浩元说道。
“如此便好,事不宜迟。黄大人,咱们分头行动,我先走一步。黄大人,周大人,告辞...”楚延年说完刚要走又想起了什么,“对了,还有一事,我没打招呼让黄州知府提前开仓放粮了,还请浩元兄不要责怪,下一道官令许了此事。”说完便带着楚雁南匆忙离去。
“这楚侍郎怎敢私开粮库,黄大人你可不能姑息啊。哎呀,差点忘了,我也得走了,楚王还约我晚上到他府上赴宴呢,黄大人,您不去吗?”周中齐问道。
“你去吧,我不去了,待我向楚王赔个不是。私开粮仓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分寸。”黄浩元摆摆手面色沉重地坐在椅子上。
“雁南,我们可要加快速度了。你可看到了,这沿路的灾民不计其数,多耽误一天就会多死一些灾民。你在前面带路,不用管爹,爹跟得上。”楚延年说道。
“是,爹,驾、驾...”楚江南牟足了劲地朝着成都府飞驰而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通往成都府的这一路还算顺畅,两人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赶到成都府,并在杨阁老的老家新都见到了他。
“学生延年拜见恩师,恩师许久不见苍老了许多。”楚延年见到杨廷和后既欣喜又紧张,欣喜是因为他终于见到了久违的恩师,紧张是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劝恩师出山。
“延年啊,许久不见,你可好啊?皇上可好?”杨廷和问道。
“回恩师,学生很好,皇上也很好,只是学生也很久没见到皇上了。”楚延年回答道。
“唉,这皇上肯定又是去哪玩耍了。为师在时,他还能规矩地待在宫中,为师这一走,皇上就放飞自我了,皇上还是长不大啊。”杨阁老叹气道。
“恩师,求求您出山救救天下苍生吧。”楚延年等不及了,一把跪了下来。
“延年快请起,有什么话我们坐着说。”杨廷和扶起了楚延年说道。
楚延年把湖广江西发大水,以及官银被劫的事全都讲给了杨廷和听,讲完后楚延年明显发现恩师在发抖,他了解恩师,只有在情绪激动的时候才会发抖,恩师虽不在其位,但也一直挂念着天下苍生啊。
“延年,按说老夫确实应该回去拯救这些灾民,可老夫实在是走不开啊,一来为师丁忧的日子还有五个月才满,你也知道为师办事凡事孝为先;二来前不久为师为父亲上坟时,摔伤了左腿,实在是行走不便啊,为师是有心无力啊。你先容为师想想对策,为师向你保证,绝对会给天下苍生个说法。”杨廷和拍板说道。
“那学生就先退下了,学生和犬子在外面等着恩师的召唤。”楚延年说道。
“雁南也来了?赶快让他进来,让为师瞧瞧。”
“雁南,快进来拜见师公。”楚延年朝着门外的楚雁南喊道。
“雁南拜见师公。”楚雁南说完跪在地上朝杨廷和拜了三拜。
“不错不错,你比你父亲当年强多了,几年不见,竟出落得如此大方,楚家后继有人了。”杨廷和欣慰地说道。
“师公过奖了,要说本事,大明朝没人能有师公的本事,师公打个喷嚏,咱大明朝都要抖三抖。”楚雁南打趣道。
“雁南,不可妄言。”楚延年见楚雁南没大没小生气地说道。
“哈哈哈,你师公竟还有如此本事?”杨廷和倒是不在意,还顺势接了下去。
“师公,我可不是恭维您,我说的是事实。您在时,咱大明朝风调雨顺,您不在时,大明朝一片落寞。雁南斗胆为天下苍生请命,请师公出山拯救苍生。”楚雁南说完又跪了下来。
“这话你父亲也说过,师公要考虑考虑,你们先退下吧。”杨廷和再次陷入了沉思,躺在老藤椅上,闭目思考着什么。
楚延年和楚雁南只好轻声退出屋子,在院子里等待杨廷和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