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漠州,原契丹故地,前唐名将苏烈平定西突厥王朝之后曾在此设立都督府,管辖此地的契丹和奚人部族。
此地地处大兴安岭南段余脉,松花江川流其中,契丹强盛之时大量南方失地宋人和宋辽交战的俘虏为避过两国政府的抓捕和惩罚渐渐在此形成聚落,由于地形复杂,加之水源充足,便形成了很多坞堡山城。
但又由于此地距离契丹人的重镇营州太近,又靠近契丹人的祖地饶乐水流域,此地一直没有形成强大的武装集团力量。
但周边却不缺乏本地勇士豪强自行组织的据点,而王家便是这松漠地界中豪强中的豪强。
高地之上摆着三排长桌,桌上放置着肉脯点心,一名长着山羊胡子的老者坐在正中位置聚精会神的看着湿地上那个正与对手搏斗的少年。
王子升平正的端着手中的长枪聚精会神的看着与正在交手的少年,少年也以一样的姿势端着长枪看着他,身旁的空气似乎都已静止了。
只听一声呻吟,那少年已倒在地上,原来方才一只小虫飞过遮挡住了少年视线,王子升趁机发难,少年落败。
第十九个了,果然是王家麒麟儿,说话之人一身自漠北的肯特国流传过来的紧身吊带棉衣,外罩紧身避风长衣。虽然话语中有恭维之意,但神情严肃。
台上老者谦逊对身旁的族弟说道:哪里,一时侥幸罢了,可脸上禁不住有一丝自得。
此人便是王家的当代家主王韬,此次是王家组织的一年一次的集体游劣,而这些族中热血儿郎们也会趁此机会练练手,毕竟王家家规森严,私自与同族中人械斗会受到家族非常严厉的惩罚。
而恭维之人便是他的族弟王彝,也是落败少年的父亲。
我王家以枪法立家,子升侄儿已算的上是枪中高手了。
我看子升侄儿就是进入契丹人、肯特人的军中也能做个将军。
王韬听着身边人们对自己儿子的恭维,看着与子升上得台来的的少年道:子泰,很不错,不亏是我王家的好儿郎。
一番寒暄过后,王子升回到自己的帐篷之中,拿出一等书信仔细看着,眉头时紧时松,好似有什么事情难以决断一样。
原来信上说的是前些日子的一个传言,北方大国肯特国已经打算整治漠东草原了,各地的门派豪强都已经开始联合起来抵制,毕竟对于他们来说,他们才是漠东之地的无冕之王,如果一旦那些以马贼为中心的村镇被肯特国统合起来,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一定是对这些地头蛇下手。
写信之人是王子升的好友,苍狼帮副帮主,苍狼帮是大兴安岭一带的最大的帮派,其发源于唐时前往远东漠河一带淘金的游侠,可金子没淘到多少,反而等来了国内爆发战乱。
众游侠便在这大兴安岭的群山中之中成立了苍狼帮。由于他们的帮规合理,加上历代帮主又不乏精明干练之人,且掌握着乌苏里江,松花江的航路,水军犀利。所以不管是契丹人还是女真人当政的时候都无法消灭他们。
这次李孝国和肯特王子带兵东来,苍狼帮一致决定不可让他们完成整合马贼村镇的图谋,否则对于这个帮会来说太危险了。
思虑再三,王子升还是在回了一封信,但提起笔来却又写不下去。
好友的目的很明确,是希望借用王家在松漠州的威望来抵制官府,可肯特帝国是那么好对付的吗,那是五百年才一现的天骄帝国,王子升不是聋子,也听到了去年王子战在高丽国境内的大屠杀。
正思忖间,王韬带着族弟王彝,族侄子泰前来。
好了,把这件事跟你叔父和子泰说一下吧。
是,父亲。叔父,事情是这样的,半个月前苍狼帮副帮主罗广才说肯特国的势力东进,图谋整合漠东的马贼村寨和地方豪门贵族。
希望我们可以帮忙联络各豪强,而他们已经发下苍狼令,抵制政府整合,我们各豪门世家出兵封锁土门关几条要道,而他们以水军封锁松花江。
此事事关重大,非侄儿可以自专,叔父认为可否?
王彝幼时曾在肯特国内留学,比其他人更了解肯特国的政治文化国情。
肯特国这个国家,我了解,其俗本悍勇,性情宽容,对各族的商人和文化都可以包容吸纳,因而兵甲犀利,加上数十年的兼并战争中为其孕育了足够多的军事人才,所以以老朽看来其兵精而力齐力,统兵之将佐亦有智勇。与这样的对手若一味力争,殊为不智。
一旁的子泰毕竟年纪尚小,耐不住性子急道:可就算我们投入其麾下,以我们家在松漠州的权势地位,恐怕也不可能被轻易放过把?
家主王韬诧异的看了看侄子,这个侄子虽然话语鲁莽,但却切中了问题的关键,现在关键的问题不是肯特国能不能放过豪门大族,而是其一旦平定松漠州就一定要立威,否则不足以展现肯特帝国的存在,也不能对此地的大小土豪进行整合。
王彝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也不知是赞同儿子说的,还是另有想法。
家主王韬沉声道:既然眼下是个死局,先把我们的族兵动员起来吧,不管是战和都要做好准备。
那孩儿要不要去联络其他豪强?一直没有开口的王子升说道。
这样吧,先以为父的名义给各大小豪强送帖子,就说我王家做东,宴请宾客。
王子升和王子泰领命而去。
王韬看了看自己的仍在闭目养神的族弟道:四弟,有什么话说吧。
王彝睁开眼睛慢慢悠悠的道:天下万事自有其法,弟觉得不应该对肯特国作对,至少不该对其用这种方法作对。
哦,请二弟为愚兄解惑?
大哥觉得我们王家立足于这松漠州,与城中的李氏并称双雄漠南两大世家靠的是什么?
王彝口中的城中,指的是松州城,而李氏指的是契丹在唐朝中叶时的酋长李失活与唐和亲公主的后人,当时的契丹还没有发展出后世恐怖的军力。
不过后来契丹人的崛起致使改姓为皇族的耶律氏看不起这一支,这支皇室子孙索性便随母姓,自称大唐后裔,不过由于其内部组织十分严密,而且军力强盛,早在契丹兴盛时就是辽军中的主力部队。
而相比起李家来说,王家的祖辈就要寒碜的多了,王家是南方流亡宋人,如果非说有什么底蕴的话就是王家先祖王十五的祖父曾经在檀州的白河县县学就学过,还留下一本书,而王十五曾经在宋辽之战中上过城头戍守,学过一点军中搏杀之术。
王彝看到兄长的脸色不太好,微笑道:很简单,因为我们安分守己,我们可以炼制兵器农具以供应朝廷军需,我们可以开垦良田以供军食,我们可以培养大量的文人已充实国家官府。
王家的发迹是典型的中原士大夫的耕读之路,每一步都极为扎实。
渐渐强大起来的王家也没有去大量兼并土地,反而稍有余财便开始兴办学校,修桥补路,在各处坞堡修建衙门,为民众解决诉讼之事,维持秩序。
王家越不掠夺不兼并松漠州的农牧民们就对这个家族越发尊重。
加之历代王家家主都懂得某识存审之道,使的这个家族有了如今的盛景。
王彝的话似乎为王韬打开了一扇窗户,没错,王家发展到如今的确有些强大了,一声令下可以在王家修建的上百座坞堡里动员上万军队,可以完成除州城外几乎整个松漠州的治理工作。
但王家的势力可不是建立在兵精将勇上的,而是尽力的起到了自己的作用,换句话说只要生存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还在,不管是哪个朝廷,哪个官府就必须王家的配合才可以在这里站稳脚跟。
想到这里,王韬神情已经极为激动,暗道这样一来我们也许可以可以以王家在松漠州超然的地位在李家、苍狼帮和科特军队之间周旋,没准最后可以更上一层楼。
王彝自幼与兄长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习武,怎么还能不明白这个兄长的心思,便道:兄长莫非是想要去坐坐那肯特国的官位?
王韬见兄弟看透自己的想法,也不奇怪,他这个兄弟自幼历尽世事,阅尽诗书。对待政治文化都有独特清晰的看法。
愚兄的确有这个想法,若是四弟愿意,只怕这肯特国朝廷也会给予高官厚禄。
王彝站起身来踱了两圈道:大哥觉得肯特国政府里有我们的位置吗?
王韬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弟弟的意思很清楚,王家之所以历经辽金两朝不倒,就是因为家主的明哲保身,后知后觉。没有十足的把握是绝对不会插手其中。
对,我们王家就该如此,多谢贤弟教诲。
王彝也不多话,这就是王家的另一项本领,本来按照中原习俗,族权甚重,可一言以定族中子弟生死荣辱。
但王家地处由于地处边陲,从先祖王七便立下规矩。各族长老都有参与族中事宜的权利。
这一招虽然造成了家族的不断分裂,却也保住了家族命脉,不会因为家族族长的一己之欲而使的整个王家陷入动荡。
王彝笑道:宴请宾客之事照旧,动员民众之事也照旧,但也不必集中训练,只让其各受堡寨,小心防备便是。
王韬听后也不禁心里暗赞了一句,这样就算将来肯特国政府问起来也可以推说是为了防备盗寇或者契丹人袭击。
那愚兄去肯特军队中交涉一下,毕竟能不打仗还是不打仗的好。
王彝难得的表现出慌张的神色:兄长是王家家主,怎么可以孤身犯险,还是我去。
王韬此时却极为强硬:此事我意已决,如果我有事,就由四弟接任王家家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