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升带着子泰分头行事,两人去传令各坞堡的民兵首领,让他们在坞堡周围修筑工事、集中粮草、挖掘水井。毕竟一旦开战,直接与敌军进行接触的还是他们这些城外堡寨。
这里叫做受难堡,是我们王家先祖最初来到这松漠州的落脚之地,这受难堡中有民兵两千人,而且可以不管春耕秋收,只要是来这里戍守之人,我们王家会替其处理家中之事。
王子泰看着两人所处之地,此处正处于两山之间的交通要道,过了这个堡垒南下,便是契丹人的营州地界。
契丹人不管是极盛时期还是如今,可都不是个好邻居啊。
契丹旧俗,其富以马,其强以兵。纵马于野,弛兵于民;不予军粮,劫掠四野。
这是宋人北方边民在契丹人强大的军力下涩涩发抖的真实写照。
而如今的契丹人对待周边邻国也是一样的手段,以打草谷和逐水草行的方式锻炼己方军队。
这城堡马面、外翁城、箭楼齐备,在城外挖有壕沟,围城而过,宽约两丈,而在城外不远处的土丘上筑有一座军营,不时有数十骑兵进入驰出,明显是撒出去的探骑。
兄弟俩平日里王家自己家的几个坞堡里活动,虽然也有民兵俗卫,可毕竟处于内线,哪见过如此如临大敌的景象。
兄弟俩都受不了这等边境重镇的紧张气氛,向当地民兵大队长传罢命令以后便准备在堡中酒肆用过午食便离开这座让人压抑的城堡。
城中酒肆,这是城中唯一一座酒肆,主要是为了供应民兵军官们聚会之用,普通兵士一般是不会到这里来的,如今不是晚饭时分,军官们也都在当值,所以地方不大倒也清净,只见诺大的酒肆大堂只有靠窗处坐着一桌客人。
子升哥,这受难堡如此近邻契丹人的地盘,为什么我王家祖先要在此地落脚。
还不等王子升说话便听桌边客人答道:这受难堡地理位置重要,自城堡往北有数座坞堡,尽是开阔的平原地区,可以得到足够的军食,向南出两山口便可顺西辽水攻击营州,或沿饶乐水拿下契丹祖地,端的紧要无比,或许当时的契丹人将尔等先祖放在这里就是为了供应这两地驻军军事的吧。
王子升看向发声之人,只见其身材挺拔,面目英俊。头发被剃了个干净,身着肯特国的吊带棉衣,腰悬一柄短刀。同桌众人也都静静的吃饭喝水,竟无人发出一点声音。
这位兄台好见识,莫不是肯特国来的贵人,不如来与我兄弟二人饮上几杯水酒,也算让我兄弟尽了这地主之谊如何?
王子泰看到对方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的意思,加上方才又被此人抢白,极为恼怒道:诺大架子,兄长如此说是看得起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王子升赶紧拦住弟弟想要去动粗。还没等说话却只见到那人眼光往这边一扫,那自嘲的笑容和凌冽的杀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兄弟二人心头为之一震。
好在正当此时堡中响起了尖利的号子声,打断了几人的交谈。
众人连忙赶往城门处,只见大队长已经披挂周全的带着城中步骑出城门而去。
上得城门之后问当事的副将,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大队长亲自带兵出城了。
副将看了一眼赶上来的众人道:契丹人袭击,我们的探骑回报,有将近两千契丹骑兵,并三千奚人步兵,也不知是想打草谷还是想要一举吞并松漠之地。
那探骑有没有打探到契丹人的羊马城所在?
副将迟疑的看了一眼少年,又看了看王子升。
王子升道:这位是我们在酒肆认识的好友,我们同处战火之地,还是要团结一心的好。
副将道:我方虽也有骑兵,但无论是马匹数量还是骑术都比不上契丹人,只怕就算探到了也很难把消息送回来。
少年沉思道:也就是说敌军的数量是我军的两倍以上?
副将也看出了此人的怪异,只怕是肯特军中的骁将,但深处围城之中,也无法细问,便对众人道:各位公子还是尽快离开这受难堡把,这军中厮杀之事只怕有污君子之耳目。
少年也不多话,便带着麾下亲卫离去,而王家兄弟也跟着下了城门。
少年转身道:两位,我要通过南门走西辽水到野狐岭,二位若信得过我,我必定会带兵回来救援松漠,若二位不信,便自北门回王家堡求救吧,说着与护卫们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王子升思忖了片刻对弟弟说道:子泰你马上把受难堡发生的事回报给族中长老,我跟着这厮前往野狐岭。
子泰急道:这怎么可以,此人行为怪异,谁也不知道他存了什么样的心思,还是一同回王家堡来的稳妥,反正只要我们动员各堡民兵,守住受难堡应该不难。
子升一脸无奈的看着弟弟:我哪里是害怕不能守住堡城,难道你还没看明白吗,这次的事情很可能会带来巨大的变动,你想想那个人为什么要去野狐岭?为什么说他必然会去救援松漠?自野狐岭前往松漠最快的是哪条路线?
子泰被兄长连珠炮般的问题问住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子升已经驱马疾驰而去。
这里应该是属于营州地界吧?
这是西辽水的源头西拉木伦河,我们已经出了营州,沿着燕山南麓到达松亭关之后转北就可以到达野狐岭。
王子升看着眼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道:兄台可以告诉我你的身份了吧?
少年笑而不语,只是加紧速度奔驰。
此时的野狐岭已经变成一座大兵营,少年带着子升一路来到帥帐所在,帅台之上的将军一见到少年,赶紧行军礼,恭迎王子回营。
战让他们不用多礼,看到李孝国也在上去给了他一个熊抱。
李孝国笑骂道:你这家伙自己去松漠州逍遥快活,老子却得去为你招揽下水海子和集宁海子的那些马贼,你可得给点好处啊。
王子升几乎是晕晕乎乎的听着帐中众人的商谈。
说说我们的敌人和家底吧,只有弄清楚这些这仗我们才能打下去。王子战发号施令道。
首先报告的是王猛,我们共有军士一万七千人,其中两个步兵卫、一个重骑兵卫、一个轻骑兵卫以及装备了京城带出来的火炮组成的四个炮兵联队。
接下来发言的是李孝国,以卑职看来,我们最主要的敌人是契丹人,契丹人本性好战,桀骜不驯,对我们肯特国一直不怎么服气,是我们肯定的敌人。
而盘踞大兴安岭南部诸山的苍狼帮是我们的次要敌人,因为他们的存在,我们和北方乞烈迷人的通道始终不能打通,不过他们也的确只是想要在这远东蛮荒混口饭吃,而且比较安分,也不去攻城掠地。所以算是次要敌人。
战听到这里低头思忖了片刻道:孝国,你交友广阔,应该知道苍狼帮的总舵在哪吗,去和他们交涉一下,我们无意动他们的根基,让他们无须担心,但经营漠东需要他们的帮助,如果他们愿意也可以来漠东之地做生意。
莫言,你拿我的手令去通知国英,让他不要管高丽国中的那些战事,交给那些三军司的骑士,这种运动战,他们比我们的军队更有优势,让他带领我们在开京城和汉京城以及在咸镜道招募而来的兵马在安边都督府一带防备契丹人对高丽的反扑。
莫言本在那岩容鼎手下任职,后被派遣跟随王子战,他本就有机变之才,王子战与他一接触,便发现他的才能,被任命为高丽王府枢密使,参赞机密。
王子,只怕这些新募之兵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吧?莫特哭笑道。
我自然知道这些新募之兵不可靠,缺乏训练,缺乏武器装备、实战经验,但是也没办法了,让他们出征在外,总比让他们就在国内要好一点。
国英领兵北上平安道,你就就在开京,统领剩下的军队弹压那些心怀叵测的旧日贵族,我给你两千骑兵,并两个步兵校,另外旅顺的水军也由你节制。
而且这次的主要战场会在松漠和营州一带,在鸭绿江以南不会有太大的战争,不过也不能大意,要提防士卒哗变。“诺”莫言也离去了。
帐中只剩下了王子战和王子升,王子升经过最初的惊愕之后也冷静了下来。
王子是想向我炫耀贵国的强大吗?
不,王子战笑道。我是真心的想和你们王家交个朋友,也不怕和你明说,这次我是一定要灭亡契丹的,否则我无法专心经营高丽。
王子升明白王子战话中的意义,契丹人的发家史非常艰难。
契丹人是在北朝末期建国,但由于北魏和之后的北周隋唐三代接力,契丹国只要强盛起来,便会遭到这些大国的清剿。
即使是这样,契丹国仍然抓住了唐末大乱的机会重新崛起,而且完成了历代草原王朝都没有完成的辉煌—南取幽燕之地,西服夏国,南压大宋,其国势达到鼎盛。
就算是亡国之际,仍然有耶律大石这样的人物可以集中最后的气血一战拿下辽东,保住了契丹族人的最后的根源之地。
这样的族群对于世人来说是辉煌的,是充满传奇色彩的。但对于其邻国来说则代表着灾难!
而王子战的意思很明确,如此恶邻,周边势力,包括以苍狼帮为首的各大帮派和以王李二族为首的世家要不就和肯特国联盟将其剿灭,要么就只能被其各个击破。
可是在王子升看来,这明显是要拿这些松漠一带的豪强帮派当炮灰。
首先军队必然是要交给肯特国人指挥的。第二主战场也会是以松辽平原为主的松营二州,第三就算这场仗打赢了,只怕也是占据绝对地盘和兵力优势的肯特国,也就是王子战将胜利的果实摘走。
王子战看着有些为难的子升笑道:人逢乱世,要懂得识顺逆,有自知之明,王家这样的家族是不可能化家为国的。
子升也明白,时势比人强,也只好则强而从之了。
子升从此唯王子之命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