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想着等爸康复了我们一起走的,没想到他才醒就要撵我们走,我还有些事没跟他商量,只能你自己先回去,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这边的事你也就别担心了,我和忠叔会照顾好老爸的,晚点我再走。”路一拍着路简的肩膀宽慰路简。
路简端着木盒子,路一给他打开后座车门:“过段时间我去接你一起吃饭。”
路简关上车门,没说话,打了一下路一的屁股,坐进驾驶座说了一声:“走了。”
“下午跟爸爸聊天的时候,他跟我提了一下井愫的问题,如果取得了井愫的同意,真决定要去挪威,移民方面说让你安排。”
“没问题,你先同井愫聊聊这些问题,我这边先给你们安排起来。”
“好,辛苦了,那我就先走了。”
送出路简后路一回到楼上,正当要开口父亲先开口:“路一啊,这两天辛苦你了,你忠叔刚和我说,现在都是你帮着在打理,下面的怒火压的很好。”
海潮的人想直接上手对抗杭城的人,路一首次以领导者的方式去跟底下人沟通安排:“情况已经这么乱了,你又在床上躺着,我就想等着你醒来,其它都好说,他们要再上去干一仗,就真乱套了,现在以安全为主。”路一走到床边坐下,挨着父亲。
“是不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路一心疼的挤着笑容“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还没说自己没帮上你什么忙呢。”
父亲把手心摊在路一身边,路一鼻子一阵酸,把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手心上:“爸...”
“路一”父亲抢过话语:“过去的时间里,路简都是你在照顾,很对不起你,也很感谢你。”
“说什么呢,是我的弟弟,照顾他是我应该做的事,怎么能要你说感谢呢,你怎么能说对不起呢。”
“恩,我很欣慰你从小到大一直都很有当哥哥的样子,一直都这么稳重有担当,简啊也这么大了,不用再操心了,你呢,也该有自己的生活,可以放下了,未来的路他自己走就行了,你呢,有什么安排?”
“哪是我在操心,不一直都是你自己在操心吗。”
“我操什么心那,自从你们哥俩搬出去后,都是你在照顾他,我都不知道这孩子几年级,读什么书,连钱都没怎么问我拿过,我都没给你们俩帮上忙。”
“不让我们两个住在家里,让路简上学读书自己创业,让我离开帮里,这些不都是你操心做的事吗?”一的眼眶早已湿润,努力撑着眼睛不敢眨。
“我是没办法为你们做什么了,你们两年轻,还有很多机会,怎么能和我一样呢。”父亲很是感动路一这过分的懂事体贴,心中更是愧疚。
“不都是你儿子么,我们也有我们要对你履行的责任,你是我们的爸爸,不是都要你来为我们做什么的,你说的,我们都长大了,有些事也该由我们来做的。”
父亲将路一的手握紧了一点:“路一,我知道你们长大了,正是因为你们都长大了,才觉得你们应该有自己的一片天空,该怎么飞怎么飞吧。”
父亲顿了顿,回忆往事,有些哽咽:“走到今天,自己也都忘了当初是怎么想的,但是当你妈妈离开的那一天起,我无时无刻地在悔恨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我很对不起你妈,也恨自己那会态度强硬,应该让你妈带走你,比让你跟我一起吃苦吃累好。”
路一使劲的摇摇头:“从小到大你哪里有让我吃过一点苦,要吃饭了使唤阿姨,要出去玩了使唤司机,我说中菜吃腻了,喜欢上吃西餐了你就给我叫了西餐厨师回来,我说不爱读书,你就把我从学校接回来,从小到大我过的比路简都舒坦,他都要自己来,一天到晚住在学校里吃不好睡不好的。”
父亲温柔的笑笑:“你们两个都不是一个妈生的,性格倒是一样,没一点脾气的,也不抱怨从不要求什么,这是像了谁,怕都不是我生的吧。”
路一开怀一笑:“难不成两个人都是隔壁老王生的吧。”
“你呀像你妈,疼了痛了也绝不叫唤,死着咬牙,事儿都自己一个人揣着,能做不能做的都自己尽力去做绝不麻烦别人,心里只有别人的好,绝不说别人一句坏,心宽的能装象,也是这样你妈最后那会儿才会不说不劝,也不跟我争,不和我闹,自己就那么走了,你要是这样我觉得也好啊。”父亲略带遗憾的说。
路一听到是惊讶的,虽然心里早就知道父亲打的盘算,可还是难以接受父亲直接说出这样的话,眼泪噙不住的往下掉:“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更清楚我....我很爱你和路简,我可以为此付出一切,无论结局是生是死,无论过程是凶险是平坦,我都愿意,因为,只要你们好好的活着我就觉得是幸福的。”
父亲跟着路一一起哭了,泪水湿透了头发:“那你就应该知道,我更希望你们两个好好的,无争无怨地过日子。”
“我没办法过着自己的日子,在一旁无动于衷地观望你在这旋涡里争斗。”
“路一啊,你知道我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
路一茫然的望着父亲说不出话,泪水模糊了实现看不真切,父亲长吐着气说:“我最后悔的不是走上了这条路,是后悔和你妈结婚后没有给她安宁的日子,明知如此还和路简妈妈结婚,害你们两兄弟来到这个世界上,我最后悔的就是你们两个出生在了这里。”
“发生了的事谁也没法再扭转时空,是好是坏都已经发生了,谁都没法再回去选择,还有什么好后悔的。”
路文生出事后的第二天,帮里闹翻了天,都在叫唤着要报仇,要给杭城的人教训,忠叔收到消息,路一直言要和忠叔一起去看看,是路一平息大家的怒火和冲动。在路一送路简出门的时候忠叔对父亲说起这件事:“诶,说几句你文生都比不上的话,你这个儿子啊,天生就是做核心柱的料啊。”
父亲本名路文生,忠叔曾在一次灾祸中被父亲搭救,跟着父亲久了,便和父亲成为了生死兄弟,改名路忠,以表对父亲的忠诚。老父亲的脸上慈祥的笑容:“你要说什么?”
路忠含笑骄傲的述说:“我并没有说什么,是路一,那天对着手下的兄弟们说,报仇一定要冷静,现在不报仇不是叫你们忘了仇恨,只是给你们时间,让你们想清楚这是什么仇,什么恨,对谁去报这个仇,一定要确切,不留余地快速打击,自己不受损害,才能算是真正的报了仇,大家这般冲动仓促,再有一点损失都不算是报仇,就算把人家怎么了,自己人搭进去了也是亏本买卖。当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期望你这个爸爸能度过这命关,让大家守好自己地界不要节外生枝。”说完去准备晚饭,留下父亲独自在房间里思忖。
“路一啊,阿忠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现在我能懂了,你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路一,你比我认识的那个路一更用心,更聪明,更沉稳,原来我的儿子比我还看得开,比我更从容透彻啊。”
路一无奈的喊了一声“爸”,从父亲那里抽出手,站起来去拿纸巾,先给父亲擦干眼角和头发。
“怎么,还不好意思了。”
“你啊,从小说话做事就比别人慢一点,我以为你迟钝,阿忠说你是在思考,是啊,每次你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从没错过,总是比别人的更有道理,再回过头来看,我才知道你这个叫不紧不慢,是稳重啊。”
路一笑着说:“梦里走了一遭回来,就这么怕没机会说话了吗,要这一会功夫把我都给夸遍了。”
父亲欣慰的笑着:“你啊就是太懂事了,还不如你弟弟呢,你呀,要有路简半点觉悟该有多好哦。”
路一装迷糊不理睬他父亲的真实意思:“路简比我聪明多了,考上大学都要毕业了,自己的生意也做的风生水起的,我当然不如他了。”
父亲呵呵一笑,手抬起来摇指着路一:“诶,你啊你,就是骨子里太倔了,看上去风轻云淡的,心里啊,硬的要死,在心里咬着牙跟自己死磕,你这孩子啊。”
“嘿嘿,你是夸我吗?”
“我倒是想夸你”
忠叔端着一砂锅粥进门,后面跟着医生,医生开口先问父亲:“下午有没有什么特别不舒服的感觉”
“没有”
“没有就好,没什么大碍接下来呢就是输液消炎就好了,万一有特殊身体反应一定要马上说,我立马回来。”
“没事的,你要回去了是吧。”
“你已经醒了,早上送去的检测也都正常,现在呀,就躺着修养就好,我呢就放心的先回去了。”
“这次又麻烦你了”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阿忠,去给桐哥准备一下,让人给我安全的送回去。”
忠叔舀着勺子在凉粥:“恩,路一你把粥凉着给你爸喝,我去准备一下。”
桐哥是父亲小时候的玩伴老乡和中学同学,桐哥学中医自己回老家开了诊所,再遇见父亲后又开始学起了骨伤科,路一父亲如有受重伤需要就医的时候,就直接找桐哥,忠叔便也跟着桐哥学了一些简单的医疗急救。
路简一勺一勺的吹过气送到父亲的嘴里:“桐叔说在输液和吃药,这段时间反正就只能吃吃素的了,哦,不过可以吃猪样牛肉,桐叔说要吃好一点多补充营养。”
父亲嘴里嚼着肉丝嗯了一声,路一接着说:“已经跟麦姨叮嘱过了,你最近清汤寡淡了。”
“这种事都随他吧,你也不用操心,待会也早点回去吧,天也要黑了。”
“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啊”
父亲拍拍路一的手,没喝那一勺:“爸没为你做过什么好事,就想着你离得远远的,去做你想做的事。”
路一把粥放回砂锅里:“我没有想做的事。”
父亲:“你就是这么倔,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不用担心我。”
路一低头看看手里的粥:“没有喜欢的事。”
“怎么会没有呢,小路喜欢做木工,你也总有的。”
“就是没有,从小到大我好像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事,没有说特别喜欢的东西。”路一淡然的说着:“我现在想做的事就是能帮上你的忙,能保护好路简。”
“人总是有自己喜欢的事,喜欢的东西,钱不是问题,你就放下心里的担子尽情的去做就好。”
路一回想着这三十年来的点点滴滴,自己从来没有什么梦想,不会像别人那样有一个目标,要成为科学家,医生,老板......心里只是想着身边的人都健在,忙完手头上要做的事就去喝杯酒,吃个饭,睡个觉,一天天就这样的过去,想念了就去见路简,回家见父亲。
“爸,我说的是实话,我没有想过要离开你,要去别的地方,做一件什么事成为怎么样的人,我就想着今天要做什么,现在我就想看着你等你痊愈。”话落舀起勺子“先把粥喝了吧,待会还要吃药。”
“路一,我不会让你碰到帮里的一点事,哪怕是一点都后患无穷,当初就该早点让你离开帮里,自立门户。”
“都是我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再说了现在让我跟帮里撇清,哪还撇得清么。”
“你就当是为了你弟弟吧,好好的为他活着,帮爸爸陪着他,别让他以后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剩下的我来处理。”
路一猛地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用力的忍住,却怎么拼命都不行,眼泪决堤般的往外涌,父亲伸过手要来擦,路一站起来自己去拿纸巾擦:“我知道了。”父子俩沉痛在这个黑夜里默不作声。
“文生,有件事你可能要知道一下。”忠叔没有注意到背着在流泪的路一,看见眼眶通红湿润的父亲,音调有低沉了许多:“桐哥的母亲就在你出事的前两天过世了,桐哥赶回去是为了给她母亲火化,早日入土为安。”
路一惊诧的看着父亲,父亲心疼到咳嗽:“王桐他怎么可以不说,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以这样被我耽搁了。”
“准备了歉礼给老陈,我让老陈送桐哥回去,再拿给他。”
眼泪哽咽在里嗓子里一直咳嗽,路一急忙放下粥去抚摸父亲的胸腔,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你先注意自己的身体,这事等你身体好了,再去赔礼谢恩就好。”
忠叔拿着水给父亲喝下:“我让老陈留在临阳看事况,等老人家入土后再回来。”
随着忠叔在照顾父亲,路一走出房门回自己屋的洗手间,用冷水一遍一遍的泼自己被泪水热烫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