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算子紧赶着拉回话题:“当年公子失踪后,除了那个接生的白氏之外,还有他身上佩戴的一块玄武玉坠和娘娘交于白氏的如意令牌,或者我们可以派些人手,以收购古玩的名义到各地村镇包括玉器行里打听一下,也许能有些收获。”
来千影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不过这件事元九已经安排人在做了,我们还是盯着无忧洞这条线,把范围再扩大一些,白氏的画像再多临摹些,时隔二十年,她的容貌或许有很大的变化,这个要让画师想周到。记住,这件事还是要小心行事,不能大张旗鼓。其他人还是不要让他们知晓太多,小七也不行,那丫头性格太直,容易走漏风声,唉,这点跟他娘倒是很相像。”
见鬼算子似乎欲言又止,来千影不耐烦道:“有屁就放,别学你老师那套神神道道。”
鬼算子脊梁骨一凉,忙道:“义父就没想过,这位白氏如今已六十有余,恐怕早已不在人世,或者在事发那晚就发生了什么不测?”
来千影摇摇头:“时隔多年,倘若真有何不测,那是老天不佑。若卫国公在天有灵,当会保佑自己遗腹子的平安,才不枉这些追随他多年的臣僚一番苦心。当年我和元九通过各种渠道,把整个京城几乎翻了个底朝天,如果白氏和那孩子有任何意外,不会毫无破绽,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我当年还是帝聆司副指挥使,调查了所有城门那天早上的进出人等,确定白氏出了夷门,接着一直往北出陈州门后再未返回,这也是我为何派五郎和六郎去北面的原因。”
鬼算子点点头道:“义父是觉得这个白氏因为某种原因带着小公子叛逃到了北面?”
来千影并不确定,事发那一晚元九和他都不在京城,即便他在京城,身为帝聆司副指挥使的他也不可能随便进入皇宫大内,即便找个理由进了皇宫他也没机会进入后妃寝殿。那晚发生的事情他只听元九说了个大概,迄今为止,除了那晚当事人之外,知道这件事来龙去脉的人不会超过三个,而他只能算半个。这既是为了保密,也是为了各人的身家性命,毕竟一个被陛下圣裁为谋逆要族诛之人,居然在眼皮子底下糊弄出个遗腹子,这些帮凶不跟着一起诛九族都算圣驾仁慈。
对于只知其一不知其剩下的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的鬼算子,来千影委实没法跟他讲太多,“如果实在找不到,就只能往这方面去想了,别听郑老鬼那套歪理邪说,人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可能干出来,那白氏说不定早就不在大魏了。”
鬼算子对当年的细节并不感兴趣,陈年往事改变不了现如今的局面,只要抓住重点就可,做好现在的每一个细节才是关键,虽然郑平城不止一次告诉他没有过去就没有现在,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过去无可挽回,失不再来。
“他若非心中有数怎敢贸然深入咱们虎穴,就不怕来得去不得?我看他对身后的小娘子颇有情意,为了一个没影子的等待赌上自己和相好的身家性命,这买卖怎么看都不合适,除非他有所凭恃。”
来千影习惯性搓了搓光溜溜的下巴道:“适才看他身手,你觉得如何?”
鬼算子笑道:“爷是想说他刚才出手未施全力吗?这个我倒觉得正常,他又不笨,既然想请罪,当然要让咱们痛快一下,出点血抵十几条人命,这买卖划算,被爷一招重伤还能让爷脸上有光不是。”
来千影笑骂道:“你就不该算命,该去打算盘,这算盘珠子打的真你娘的溜,合着你爷我不是凭真本事赢的他。”
鬼算子打哈哈道:“我可没说过这话。”
来千影摸着无须的下颌沉吟道:“有些事能查出个所以然,有些事怕是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了。”
鬼算子笑道:“有些怕是他自己都糊涂着呢,爷准备怎么用他?”
来千影缓缓闭上眼道:“我年纪大了,琐事懒得理会,无忧洞卫戍的事就暂时让他接管吧,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该敲打时就要敲打。你派人通知五郎,让他顺便到仇池探探萧铁劵的底细。”
一直未曾开口的中年人突然道:“找阴墟古藏的事情,是否要立即着手?”
鬼算子看着自己这个寡言少语的大哥屈三多,他是跟在来千影身边最久的人,屈三多是个孤儿,年幼时被来千影收养,视同亲生骨肉,如果说九个义子里谁和来千影感情最深,恐怕非他莫属。
来千影沉吟了一下道:“先等等,这件事我要请那位定夺,萧铁劵的调查还是要先一步进行,我们不能反过来被他所利用。”
“义父如果不放心,将来寻找阴墟时便由我配合萧铁劵,若他没有异心便罢,如果有,我便当场斩杀。”屈三多主动请缨。
鬼算子忙道:“据说当年阎无双建造阴墟,布置了九转阴阳生死阵,里边八十一条通路只有一条通往生门,其余遍布机关,我随师父学过些奇门遁甲,还是我去比较合适。”
屈三多还要再说,来千影摆摆手:“这件事到时再详细定夺,你们暂且不急,若说人选,我倒觉得三郎可能更合适,毕竟他捣鼓的那些玩意可以避免很多危险,或许能派上大用场。”
鬼算子想了想,点头道:“义父说的极是,若三弟肯出面倒是事半功倍。”
来千影奇怪道:“三郎呢,怎么一天都没见着他人影?又跑哪里鬼混了?”
鬼算子笑道:“三弟哪里都好,就是这六根不净,据说看上了漕帮一个铁娘子,大概正在施展他的水磨工夫吧。”
来千影冷哼一声:“老大不小的人了,要成家就成家,要出家就出家,整天在外厮混,他爹都快被他活活气死了。”
鬼算子安慰道:“义父息怒,各人有各人的缘分,强求不来的。”
来千影怒道:“我才懒得跟他生气,我说他亲爹,我那远在千里的堂兄,每次来信都啰里啰嗦,让我操心这小子的终身大事,我都快被这爷俩烦死了,这小兔崽子,打小就不给我省心。”
江面上一艘小船随着波浪悠悠荡漾,一盏昏暗的油纸灯笼挂在船舷上,船舱里连着两声喷嚏,一个瘦小的身子做起来,揉了揉鼻子,接着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迷迷糊糊的声音骂道:“娘的,谁又在背后说我坏话,别让老子知道,把你抽筋扒皮做成干尸。”
骂完之后,他掀起帘子,看了看天色,朝前边平头船上忙碌的身影吼道:“天要亮了,怎么还没搞完,你们都是乌龟投胎的吗?”
“我的三爷,您没看这活有多少,我们就这几个人,能天亮前搞完就不错了。”一个声音回道,口中称呼三爷,却没有多少恭敬之意。
一阵阵凉风吹过,虽然五更已过,但天边乌云密布,整个大地黑沉沉一片,宛如尚在暗夜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