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语睁开眼,看着孟夏在屋里转来转去找衣裳,心中不由得有些烦闷,便赤着脚站在地上,脑子里一片混沌,大有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这一举动自是激起了小丫鬟孟夏的不满,只见她立刻说道:“我的小姐呐,你能不能先把鞋子穿上,地上凉,万一着凉了怎么办,你真是……唉!”
小丫鬟火急火燎的把一件不知从什么地方拽来的斗篷披在了顾语身上,之后又把顾语给扶了回去。
顾语好似才缓过魂来,立即把身上的斗篷拽了下去,“孟夏,你给我站住。”
孟夏闻言,赶紧停了下来,抹了抹头上的汗,低低叫了声“小姐”。
顾语深深吸了口气,踏着鞋子走到孟夏身旁,敲了一下她的头,说道:“我就是躺了一会儿,真的不必那么小题大做啊,没事儿,赶紧把晚膳端上来。”说罢,还一脸无奈的看了眼孟夏。
孟夏看她这位小姐生龙活虎的样子,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便出去准备晚膳了。
小姐几乎不与她叔父一家一同用饭,毕竟顾夫人并不待见小姐,小姐也不喜欢这位顾夫人,坐在一个桌子上,那可真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孟夏耸了耸肩,继续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草草用完晚膳后,顾语便歇下了。
次日,那个嚷嚷着自己并没有事的顾语,脑袋昏昏沉沉的喝着孟夏煮的汤药,也算是得了一份现世报。
孟夏站在顾语旁边,模仿着她那位顾小姐的语气,扭扭捏捏地道:“哎呀,人家就是躺了一会儿,没有事儿~”
顾语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于纵容这个小丫头了,趁她生病竟然还在这幸灾乐祸,但她只能用那有气无力的声音,说:“你再吵吵,真的可以出去了。”可以说是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好了,小姐,不打趣你了。”孟夏端起顾语喝完的药碗,又继续说道:“你在这节骨眼上生病,顾老爷都快急死了。”
“是啊,不然他会请那么多郎中,不过这也不是请郎中多就能解决的事啊。”顾语拖着沙哑的嗓子悠悠的说。
“是啊,大小姐,要是顾老爷知道你是因为自己作的,指不定在心里怎么骂你呢。”孟夏没好脾气地回道。
“唉,这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是有意的行了吧。”孟夏觉得小姐真的是不可理喻,拿着药碗就出去了。
“真是烦人啊。”顾语站起来走到床边,躺在了床上,看着帷幔,心里觉得甚是悲惨,真是无语问青天。
日子就这样悄然过去,转眼丞相府的人便已到了庐州,而偶感风寒的顾小姐在自己“强健”的体魄下,也好的差不多了,最起码不会昏昏沉沉,只是偶尔留个鼻涕。但在前来接她回府的宋嬷嬷眼里,这位大小姐属实是不成体统。
只见顾语还是那一袭青衫,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别了一支翠玉簪子,并没有上什么妆,在跟了顾老夫人几十年的宋嬷嬷眼里,只觉她打扮的太过素净,没有一点待客之道,再加上顾语不时拿出手帕擦着鼻子,宋嬷嬷觉得真是没眼看,府里庶出的小姐都要比她强得多,亏还是个嫡出的小姐。
宋嬷嬷用着她那双三角眼,扫视了周围,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里感叹着长在这个地方,大小姐这个鬼样子也是不足为奇。
其实顾承风在得知京城要来人的时候,就已经找人将顾府修整了一番,唯恐怠慢了贵客,就连今日在前厅服侍的丫鬟小厮都是他让夫人一个一个细心挑选的。可这些努力在眼高于顶的宋嬷嬷来说就是不值一提,庐州顾府上上下下仿佛都写着两个大字“寒碜”。
顾承风坐在首位,看着宋嬷嬷那溢于言表的不满以及那憋不住的白眼,忐忑的道:“这个……寒舍招待不周,还请见谅,见谅。”
宋嬷嬷抿了一口茶,茶叶还是顾承风花大价钱买来的,自己都不舍得喝。好半晌才回道:“顾老爷说笑了,此次前来,是为了接回大小姐,说来,还是我等叨扰了。”
“不敢不敢,嬷嬷前来,让寒舍那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说完,顾承风想去喝口茶,发现茶盏中的茶已经见底了,只好尴尬的放回了桌上。
“客气话我就不同顾大人说了,今日大小姐我们就带走了,想必大小姐行李也收拾妥当了吧。”宋嬷嬷转头,看向了顾语。
站在顾语身旁的孟夏赶紧偷偷戳了戳一直超然物外的小姐,顾语好似才回过神来,看向宋嬷嬷,笑道:“那是自然。”
宋嬷嬷看了看这位波澜不惊的大小姐,说:“既然如此,那就抓紧一些吧,毕竟此去山高路远,要花费不少时间。”说完,吩咐身边的小厮,几人一同出去了,似是要准备离开。
顾语让孟夏跟着那几位小厮去将行李拿出来,转眼就只剩下顾语和顾承风二人在前厅之中。
顾承风紧绷的神经似是终于能够放松开来,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气喝了干净,自言自语道:“唉,真是不好应付。”
顾语垂下眸子,没有说什么。
顾承风看了顾语一眼,动了动嘴唇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动口,所有的言语都化作了一声长叹。
顾语慢慢地站了起来,对着顾承风福了福身子,低声道:“多谢……叔父这些年的照顾,我不胜感激,此一别,应不会再见了,愿叔父多保重。”其实她真的不擅长说这些东西,说的干巴巴的,自己都听不下去。顾语抬头看了一眼顾承风,笑了笑。
顾承风也站起来,语气微沉:“那小姐也多保重,万事不必强求,随意就好。”
顾语低头,表示知道了,之后便离开了,只留下顾承风一人留在前厅,有风拂过,微微吹起了顾承风的发须,他嘴中好似还在轻声喃喃着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