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杨甩下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元佑愣在原地,懵懵地看着李杨的背影,嘴角不由抽搐。
第二天中午,谢康便一脸怨气的从外边回来,不由分说地将正吃着午饭的张元佑从屋里拖到院子里,止不住的埋怨。
“你那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咋了?”张元佑嚼着吃食,满嘴油问道。
“我照你的吩咐去了城西的枯井,把一千两的汇票给了李杨。”
谢康越说越无语,越说越气,最后在哪直摇头。
“结果这家伙跟我说,一千两对于你来说不过无关痛痒,明天他还要一万两。”
“噗!”张元佑闻言,一口饭没咽下去,直接喷了出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谢康,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吓吓他?”愣了半晌,他才试探着问道。
谢康白眼一翻,无语的看着张元佑,心里觉得有必要让自己这位“主子”现实一点了。
“我俩认识多久了?”他问。
“十六年。”
张元佑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回答。
“你在岸边找到我,见我被人打得浑身是伤,奄奄一息。”
谢康的目光变得平静下来,当中充满着感激。
“然后你把我带回了张家。”
“我能在你身边做一名侍卫,是我谢康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你不仅仅是侍卫。”张元佑看着谢康,道:“也是我的兄弟。”
“有你这句话,那我就得负起身为兄弟的责任。”谢康点头。
“你要相信我,像李杨这种人,我曾经认识很多。”
“他们永远不会满足,只会无休止的索取。”
说着,谢康的眼中溢散出一阵杀意。
“除非你让他们彻底闭嘴。”
张元佑闻言,面色一时变得有些难看,他看着谢康,严肃地说,语气不容置疑。
“吓吓他就好了。”
谢康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只得无奈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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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
这些天,日夜都很少归宿的张元佑恨不得把家都安在达芬奇的画室里。每天忙完了所谓的“家中事务”,他就迫不及待地直奔秦湘兰身边。
只不过,每次去找她,他都全然没发现跟在他身后,负责保护老爹生命安全的“武林高手”烨柏。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此刻,相府里,章惇正神色不善地注视着张元佑这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小子真没想到,相爷会放得小子进府中来。”
张元佑坐在中堂西侧,端起桌上的香茗,瞥了眼坐在正东向的章惇,仰头一饮而尽,好似全然未注意到后者脸上的不悦之色。
“老夫还犯不着跟你这小辈一般见识,量你也说不出个名堂,且听你一番高论又有何妨?”
“若是将你拒之门外,曾子宣那厮不知道又得怎么编排老夫,要是给老夫扣个为老不尊的罪名,可是辱了清名。”
“呵。”闻言,张元佑却不加掩饰地抬眼一笑,面色轻佻,语气不屑,站起身拱手道:“相公言重了。”
“哼。”两朝元老,仁宗朝就得以入仕的章惇怎能容忍商人出身且还只是小辈的张元佑如此目中无人?
只见他老眼一翻,冷哼一声扭过头去,斜眼看着面前这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嗤笑道。
“一介商贾罢了,也不知何来的底气,妄图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那小子倒要问问。”张元佑听了,倒也不气,反问道:“相公您如此想要立一个“眼瞎”的王爷做皇帝,难道就没有私心吗?”
“砰!”章惇闻言,立刻像是被人踩着了痛脚,一拍桌子,惊得张元佑也纳闷他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小子,休得胡言乱语!”
“呵呵。”张元佑见状,心中的一个猜想愈发明了了,不由地喜上眉梢,贱贱地笑道:“小子是不是胡言乱语,可得相公您自个儿心里明白。”
章惇脸色一阵青白变幻,许是真让张元佑说中了,只见他梗着脖子,眼珠一立,像是在辩驳。
“端王浮躁轻佻,怎可继承大位?”
“申王眼疾腿瘸,就能继承大位了?”张元佑反问。
“你!”可怜章惇六十五的年纪,被一个小辈怼得哑口无言。
是真因为自己说不过张元佑吗?当然不是,真当嘉佑二年的进士是纸糊的吗?
章惇之所以说不过,是因为他自己也知道“浮躁轻佻”四个字的理由,在张元佑眼里根本就立不住!
这小子,可不像他那蠢弟弟那样容易对付。
是啊,自己妄图立一个连奏折都看不了的人当皇帝,说没私心,怕是连他自己都不信。
可这事儿却是万万不能承认的,免得落人口舌。
“不愧是生意人。”
章惇不怒反笑。
“好一张利嘴啊。”
“可你除了用这莫须有的罪名来污蔑老夫的一片赤胆忠心外,也说不出其他什么道道了吧?”
“相爷想要新党大权在握,确保新政之利能够延续下去。”
张元佑可是有备而来,哪能像章惇想的那么不堪一击?
“这一点,小子能够理解,家父一直也对相爷所推行的新政颇为支持。”
“朝政之事,岂是你这黄口竖子能理解的?”章惇闻言,面色极尽鄙夷,嘲弄道:“你那父亲也是假惺惺。”
“新政初行,损失最大的就是你们这些为了钱而奔波劳命的商人,从某种角度看来,老夫就是你们的催命符。”
说着,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嘲笑着问道。
“令尊莫非是活菩萨?还想跟我这仇人握手言和?”
“曾相公不也是新党一员?”张元佑反问。
“他怎么不跟相公您一样,和家父闹翻呢?”
“他那是自甘堕落!”
章惇闻言,愤愤地说道。
“施行新法,求的是为国,为民!”
“老夫不知道令尊许了他曾布多少好处,也不想知道。”
“你们别指望着拿那一套来“说服”老夫。”
“相公多虑了。”张元佑见话题逐渐扯上正轨,便诚恳地看着章惇。
“家父从未许过曾相公和其它新党官员们任何好处。”
“这一点,您可以派人去调查,在这汴京也好,去苏州也罢,小子敢拍胸脯向您保证,张家待新党的官员,不是您想的那样。”
“而曾相公之所以会与我张家走到一起,完全是因为“市易”之法既损了商人,又没利了百姓。”
“相反却是养了一大群尸位素餐的官员。”
“曾相公看清了此法的弊端,先是被王相公所弃,又被章相您所不喜。”
“许是不忍视民苦,他甘愿冒着被相公和一众新党旧僚们写入“奸臣传”的风险,与张家交好,以求“革宋”他法,走一条与相公您截然不同的路,值得晚辈尊崇。”
“章相?”说着,张元佑面露好奇,问道:“难道您就一点都不想了解了解,曾相公这些年和张家互相“勾连”,做了多少新党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吗?”
“家父有心有力,愿助相公革宋之弊,祛宋之疾,相公不应故步自封,死盯着“熙宁变法”照葫芦画瓢,不妨也听听二家之言?”
章惇有些动摇了,沉思良久,却是一身长叹。
“唉,罢了。”他道。
“你且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