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丽出嫁的时候,印证了那句“新娘是这个世界最美的女人。”洁白的头纱轻覆在她的脸上,露肩收腰的设计,完美的勾勒出她的身材,当然,也把“小腹隆起”的特点显示出来。新郎是隔着马镇很远的“云山镇”的一个村子。这个镇跟它的名字一样,房子在半山腰或者山顶上,起雾的时候放眼望去,只有若隐若现的葱郁的树林。断断续续的鸡叫声提示着人们这里有人间的烟火味儿。
我从未见过阿丽的新郎,我只在阿丽化妆的时候去看了看她,随后便被家里的老人催去上菜了,阿丽出门的时候,我还在后厨洗着碗,好多一些小孩起哄着要去看新郎和新娘,我想着,以后总会见到的,不着急。结果,却是阿丽的一句“我早离了。”便断了以后还会见到的可能。他的模样倒是没真真切切的见过。
他的模样只在闲时和闲得发慌的闲人们在嗑瓜子的时候,讲起过。据说他是一个比阿丽大十岁的男人,但和阿丽站在一起,完全看不出年龄差。“哎哟!你是没看到当时啊,那新郎穿着正装,胸口别着一朵大红花,领着阿丽出来的时候,憨憨的笑着。村里上了年纪却还能干的女人嘴里的舌头吐着瓜子说道。
后厨里,三叔婆和她几个年纪相仿的女人议论着:“肚子大了,还穿婚纱!他家也不知道丢人。”我心里一惊:“穿婚纱怎么了。”几个女人倒是很认同她的说法,端着上菜的盘子动也不动。
“当年你们是穿着什么嫁过来的?”我打着盆里用洗洁精打出的泡沫问道。“当时哪有得穿哟,缝一身好衣裳就过来了。”其中的一个女人别扭着说。“那还不是最好得衣服。”我继续打着泡沫说道,拿起了泡沫掩盖的浊水里的水瓜丝,擦拭着碗。“那嫁人不得穿着好的衣服嘛?”“那人家也是穿着的好的衣服。”我用水瓜丝把碗上的污渍擦拭干净,放在一边。“阿桃!有你这么跟老人说话的嘛?那谁结婚了,不得穿个好的呀。”三叔婆训斥着我。“那你不是刚才也说人家?”我冷漠地看了她们一眼说道。“我说人家关你什么事儿呀?我说你了嘛?我说的是你嘛?再说了,如果我说的是你,那又怎么样?回家我就告诉你妈去!”三叔婆像个机关枪一样,呼啦地吐出那些教训人的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把碗洗好,站起身来,经过她们的时候,故意说了这一句。“你这臭丫头,说什么呢?谁放火?谁点灯?我连那灶台都没有碰过,你说谁呢?”三叔婆,纠住我的马尾,企图把我拽回来,我反手一巴掌,把她的手打掉,跑车厨房。
她是老人,跑得没我快。
我和阿丽平时不熟,她是族里的一个阿姐,按辈分我该叫她一声姑,可我不叫,因为她比我小,只在辈份上比我大了,因此叫着怪别扭,所以平常见着,我总是叫她的名字,也因为这个,挨族里的老人讲过不少。阿丽大概十三十四岁的年纪便不再与我上学,跟随着村里的差不多年纪的妹子一起远处打工,所以我跟她的交集越来越少。那时村里的老人对着阿丽的父母说,她们家要过好日子了,阿丽出去打工,肯定往家里带钱。阿丽的父母推让着说女孩子能挣什么钱,不早嫁就好了,但是会打电话叫阿丽寄钱回来。阿丽还有个哥,也是早早的出去打工了,他们家没装电话,也没有手机,她哥打电话回来的时候,都是往我家打,一般在晚上七点半这样,那时家里正在做着晚饭,听到电话响了,手忙脚乱地去接电话,听闻是他哥打来的,又派家里人出去喊人来接电话。
他们来了,来接电话了。
他们对着电话大喊,“喂!……哎!……喂!”凑近电话大声的说,生怕对方听不到。
后来,阿丽回来了,不是过年回来的,据她出去打工多少年了,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觉得我还是个学生样,而她却已经烫着波浪卷,吐着艳丽的口红,会踩着高跟鞋,会挎着个小包,会打扮自己了。我当时看见她这样,觉得她好好看,是社会人的美。村里的人却说她“妖艳”学坏了.我听到妖艳这个词的时候很震惊,震惊于他们怎么会懂这个词,震惊于他们居然会用这个词来形容别人的美。平时他们讲话咋咋歪歪的,突然一个比较带有贬义却又形容得恰当的词蹦出来,让我吃了一惊?
他们的词汇量很丰富,尤其这种贬义的词。
当然,阿丽回来的时候,带了后来的新郎,也就是她结婚的对象。阿丽先进了村,男人住在镇上的旅馆里。第二天的时候,阿丽才把那个男人领进了家门。这些都是我妈讲给我听的,阿丽提前回家,催促她妈把家里扫了一遍,给钱让她妈往屋里添置东西。
我妈说,她妈妈扫出来的那些垃圾,全倒进了我家里的垃圾桶,因为我家摆了几个垃圾桶在门口,垃圾池离村子较远,而我家又比较勤快的去倒垃圾,因此他们家经常往我家垃圾筒偷偷倒垃圾。这次垃圾量太多,被我妈正巧碰见,于是两人在我家门口吵了一架。当然,这一架是我妈占上风,毕竟被抓了个正着。从此,我妈便把垃圾桶换了个地方,当晚便教育我,不准去他家晃悠。的确,那一架把平日里的面子都捅破了。刚吵完架,再去晃悠,的确不好,虽然是邻居,也是一个族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