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有两大“销金窟”,这第一自然是那烟柳繁华所在,不知多少富家公子在此一掷千金。莺莺燕燕,歌舞升平,直教人乐的忘了归处。
不过这种地方李长风是不去的,以前是有人拦着,现在是不喜欢。
另一处“销金”所在却是显得平凡了许多,这便是清平酒馆。
若说烟柳繁华的地儿是富家公子常去的地儿,那这儿就是江湖浪子最爱去的地儿。
有一股江湖的味道。
要论菜品,酒液,这酒馆里怕是没一物比得上那烟柳巷子脂粉胡同的,但江湖侠客偏爱来这儿,不是不爱美人,只是这儿有些不同。
这有个说书人。
清平酒馆是镇上唯一一家有人说书的酒馆,很多人来这儿不为别的,就为了喝一口烈酒,听那些奇闻异事,风流书生,又或者是江湖传说。
李长风告别了陈小蕊就直奔这儿来了,他往日也常来,只是不点菜,于是频频被赶了出去。
要还想听说书人讲故事,要么破些钱财,要么耍些小聪明。
李长风只能是后者——他偷偷挂在梁上听故事。
这会儿是今时不同往日,有钱了,李长风进了客栈小二就像撵,李长风只排出一锭银子,总计五两银,自是被小二好生照顾的请到了桌上,一个人独享一桌,边上是吵吵闹闹,却奈何偏偏有一种雅座的感觉。
挺不错的。
酒很快上来了,精致的壶盛的却是劣质的酒。
这酒放在他处只值五文钱,但在此处却要五十文钱。
外头忽然下起了大雨,沙拉拉的,馆子里本来想走的人干脆留了下来,等雨小一点再走。
于是刺鼻的味道更浓重的弥漫在酒馆里,这些来来往往的人却并不在乎,他们喝着酒,说着话,听着说书人讲的故事。
“这王任人在北山,却能一剑镇东山,自是这江湖一顶一的高手,但就不知你们是知还是不知,江湖的另一个传说?”
“老张头,你又在编瞎话了?”壮汉灌了自己一口烈吼浊酒,洒了自己一嘴。
“呸!”说书人斜了壮汉一眼,啐了一口,手里的折扇也一敲桌子,发出“碰”的声响:“你莫要凭空诬人清白,甚么叫做遍瞎话,这无名剑仙的名头你们一个个都不曾闻过?”
“我知道!”一双手举了起来,惹去众人视线。
那是一个喝的烂醉的酒鬼,身上穿的是一身赤色衣裳,一如他的面色。
李长风打了个酒嗝,桌上的菜肴险些被他扫至桌下:“传闻这无名剑仙,第一战便找了当时江湖颇具盛名的南水剑赵风,嘿……你们猜怎么着?”
“这无名剑仙剑都没拿稳!”
“你……胡说!”李长风翻了个白眼,身子也渐渐俯了下去,俯在了桌上:“我拿的可稳了,只是不想用剑罢了。”
说书人没在意李长风的话,只道是他在胡乱发些酒疯:“大家莫要听他说了,还是听我说罢,这无名剑仙剑都不曾拿稳,但这不打紧啊,这南水剑赵风的招儿还没使,这无名剑仙就从他的姿势里看出了他的路子,就是剑落在了地上,也凭拳脚功夫打赢了赵风!”
“嘿……”李长风插了嘴:“我又不是什么天才,哪像你说的这么玄乎?他叫我用剑,我就把剑捡起来了,他叫我出招我就出招,然后输的倒是我……不过第二天他就打不过我了。”
说书人有点恼了:“是你讲故事还是我讲?在那喝你的酒,莫要多嘴。”
李长风翻了个白眼,整个人完全瘫在了桌上,浑身散发出难闻的酒气。
所有人都离这个喝醉了酒耍起了酒疯的家伙远了一些。
“……无名剑仙和北山客王任那一战是旷世的,那叫一个飞沙走石天昏地暗,二人切磋了数日,最终无名剑仙才小胜半招,胜了北山客王任。”
说书人很会带情绪,他说的是慷慨激昂,酒馆里的人也都听说书人说故事,说到激昂处整个馆子都沸腾了起来,到处都是人的嚷嚷声。
李长风猛灌自己一口,更醉了,迷迷糊糊他嘀咕:“我压根就没见过那什么北山客王任。”
天色暗了,李长风从桌子上醒了过来,酒馆里的人走了大半,说书人也早收拾好东西走了,李长风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起了身。
又是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好在抓了边上的凳子一把。
晃晃悠悠的,李长风便走出酒,打算回自己铺子了。
忽而,李长风止住了步伐。
不成……这要是醉醺醺的回去了,还指不定陈小蕊会想什么,说什么呢。
得醒醒酒先。
李长风手里提着酒葫芦,脚下踉跄走在清冷的街上,凉凉的夜风吹在李长风的脸上,直凉的李长风打了个激灵,但酒没醒,他还不能回去,还得接着走。
街上挺冷清的,不过平时这个时候街上本来也没什么人,李长风用自己惺忪的眼睛打量四周……还是熟悉的老街,熟悉的店铺。
就是不认识的人多了起来。
“你刚刚在馆子里说的,都是真的?”有个壮汉从后面追了过来,他问了李长风一句。
“那些啊……”李长风下意识的答了一句,才扭过头去,看到了书生的脸。
身高八尺,虎背熊腰,好一个刚毅汉子。
只是长的颇有点像自己认识的熟人……是谁呢?李长风皱了皱眉头,双眸也阖上,他在想这书生是谁。
“你真的是无名剑仙?”汉子有点急躁,匆匆又问了一声,李长风还是没有回答,这让汉子有些恼了。
猛地便一推李长风,后者没有防备,冷不丁的被汉子一把推倒,摔在了地上,红的衣裳上沾上了不少灰尘,酒葫芦里的酒也撒出去不少,好在没有溅在衣裳上。
汉子心里有了结论。
他伸出手拉了李长风一把,从怀里取出了十文钱,硬塞似的塞进了李长风的手掌心里,又替李长风拍去了身上的尘土,抱了个拳,匆匆的走了。
李长风也没在意汉子走没走,掂量了一下手里的十文钱,笑出了声。
不亏,当真是不亏。
这十文钱,够他在别处再买一壶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