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英“呵呵”笑道:“是吗?”摇了摇头,又说道:“或许吧!那你说我不像生意人,像是什么人?”李师师笑道:“你如此高深莫测,奴家哪里能看出你是什么人,正想问你,你却问起我来了,应该是你告诉我。说说看,你究竟是什么人?”
寻英见李师师一个劲地追问,知道她还没打消对自己的怀疑,而自己也不想费神再去编谎话,低头想了想,说道:“师师姑娘果然好眼力,我的确与一般的生意人有些不同,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你只需知道我是寻记燕窝的掌柜就可以了,要是再问下去,我也不方便说了。”说完,朝李师师抱歉地笑了笑。
李师师见话说到这份上,也不好再问,心知就算问了也问不出什么,可心中那份好奇却更重了,心想不如继续逼着他填词,以便从词文里看出些痕迹来推断寻英的身份。事实上,这正是李师师的极为擅长的本事,她在青楼这些年,不仅学会了察言观色,还时常能够从客人的诗词当中猜出对方的身份,当初宋徽宗就是这样被她识破身份的。李师师打定了主意,向寻英点头说道:“好吧!我说过,不管你是别的什么人,只要能证明你不是一般的伙计便算了。不过,你刚才答应奴家要填词的,这可不许耍赖反悔!”
寻英见李师师把话题又扯到填词上面来了,不禁摸了摸头,觉得有些头疼,本想一口回绝,可自己前面情急之下确实答应她了,又不好当面耍无赖,只好皱着眉头说道:“好!不耍赖!可是,不耍赖又能怎么办?你倒是帮我出个不耍赖的主意啊!”
李师师叫道:“嗨哟!你还想叫我出主意帮你耍赖,你可真能想的啊!告诉你,想都别想!还是想想怎么填词吧!”顿了顿,催促道:“快填吧!填一首《如梦令》给我看看!”说完,从桌上拿起毛笔递给寻英。寻英接过毛笔看了看,却不知如何下笔,心里只想着如何找个合适的理由把这事赖掉才好。
寻英被李师师逼着要填一首《如梦令》,却不知道如何下笔,心里只想着如何找个合适的理由把这事赖掉,可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茬子,看了手上的毛笔,说道:“这笔……”说着,将毛笔凑到眼前装模作样地察看。
李师师问道:“这毛笔怎么了?不好吗?这可是顶级的湖笔,有什么问题吗?”寻英听说这是顶级的湖笔,知道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便说道:“没什么问题!我也看出这是顶级的湖笔,所以想问你是不是?”见挑不出什么毛病,又指着砚台说道:“那砚台……”李师师道:“这砚台是上好的端砚,墨也是上等的徽墨,有什么不妥吗?”
寻英怏怏地说道:“没什么不妥,我知道,你这里的东西都是上等货,能有什么问题?我是想说那砚台里的墨汁不多了,你得帮我研墨!”李师师笑道:“好!奴家这就帮你研墨,但凡有什么要求尽管说。”说完,往砚台里添了少许茶水,一手牵着衣袖,一手捏着墨块立在寻英身边轻轻研磨起来。
等李师师磨好墨,寻英拿毛笔往砚台里蘸了些墨汁,然后握着毛笔在那纸上转了个圈,却不肯下笔,那眼睛眨巴了一下,突然说道:“哎呀!不好了!我不记得《如梦令》是什么格律了,没办法了!还是不填了吧?”
李师师莞尔一笑,说道:“不记得没关系!奴家记得。《如梦令》的韵律格式是这样的,仄仄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平仄,平仄,仄仄仄平平仄。”
寻英见李师师满嘴的“平平仄仄”,听得头都晕了,心想她为了让自己填词,竟这般配合,自己还哪里去找茬子?无奈地左右张望一番,又说道:“你这屋里这般闷气,闷得我晕晕乎乎的,这词做不了啦!”
“哦!觉得闷哪?”李师师说完,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推开窗户,一股清凉的风夹着少许雪花从窗外袭来。寻英被这阵凉风一吹,顿觉神清气爽,思维也变得活跃起来,又见窗外的雪花随风飘舞,想起自己的身世,想起自己无意间来到千年前的古宋朝,就像窗外随风飘落的雪花,几许无奈,几多感慨,不禁有感而发,将手里的毛笔往桌上一扔,立起身来,脱口念道:“今岁雪飘纷落,正好聊说心魄。想千年遗祸,莫道一生无过。将错!将错!忘却此身魂破!”念罢,不觉心中竟有些动情,走过去望着窗外默默无言。
李师师听完这首《如梦令》,心中似有同感,想起自己四岁丧父,自小沦落青楼,虽看似风光,却有满腹辛酸无言处,曾有多少达官贵人、文人才子仰慕自己的才貌,可又有多少人能看破世俗不忌讳自己的出身而真诚相待,难道自己前世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轮回到这辈子竟要做个青楼娼妓。想到这里,李师师心酸不已,立在寻英身后跟着念道:“想千年遗祸,莫道一生无过。将错!将错!忘却此身魂破!”叹了口气,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寻英转身见李师师一双凤眼泪光晶莹,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词句竟惹得李师师伤感不已,猜到她大概是不意自己的青楼出身而伤感,有些内疚地说道:“师师姑娘!实在抱歉,没想到这番胡言乱语竟惹得你难过了,不该!不该!真是不该!”说完,低头汗颜不止。
李师师忍住泪,勉强含笑道:“公子不必抱歉,奴家只是比较容易伤感而已,一会便没事了。”清了清眼眉,说道:“公子别在这里站着了,会着凉的,还是去那边坐着喝口暖茶吧!”说完,伸手将窗户拉上,又扯好窗帘,然后去暖炉边泡了一盏茶端给寻英,说道:“刚才听了公子这首词,奴家甚是感动,这才有些失态,让公子见笑了。”
寻英喝了一口茶,说道:“哪里敢见笑,姑娘不笑话我胡诌就不错了。”想起李师师刚才流泪的样子实在有些楚楚可怜,又知她日后会有许多不堪的遭遇,咬了咬牙,说道:“其实,有些话我不方便跟你明说,你也不要再问究竟。但我有一言相告,如果你有机会离开这里,就早点离开吧!离开这里找个好点的地方落脚,趁着还年轻,好好地过些安宁日子。不然……,不然的话,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大势之下,你我都如蝼蚁一般任人踩踏,身不由己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