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李师师冷笑道:“你就别假装谦虚了,奴家虽然是个女流之辈,眼睛却不会看错人。其实,你上次来送燕窝的时候,奴家就看出来你不是一般的伙计。一个跑腿的伙计绝说不出那些话来,更不会大方得连几十两银子都不放在眼里。老实说,你到底是什么人?”顿了顿,又说道:“顺便告诉你,外边那些官兵还没走呢!”
寻英听到这里,心里不禁有些紧张,说道:“什么?官兵还没走?”瞪了一眼李师师,质问道:“你不是说走了吗?”
李师师冷冷地回道:“我是说了,可你也没说实话,你当真是跑腿的伙计吗?”
寻英没想到因为上次没收她的燕窝钱竟让自己暴露了身份,却还想打个马虎眼,皱着眉头说道:“哎呀!你误会了,不就是换了身衣服嘛!这叫换汤不换药,换了衣服还是伙计啊!至于上次的事情,我的话是多了一些,可是见到姑娘这样的人有谁不想多说几句呢?至于银子,不是我不收,是店里交待说对老主顾要有些回馈,这样生意才能做得长久!没想到这样一桩小事,竟让你想了这么多,真是误会了!”
李师师见寻英不肯说实话,想了想,说道:“既然你不愿意说,一定是有难言之隐,不说也罢,但奴家绝不信你是个跑腿的伙计。这样吧,你只要填首好词出来证明你不是一般的伙计便算了,至于你是别的什么人,奴家也不再问了。但是,如果你还想假装是个跑腿的,故意弄首破词出来糊弄本姑娘,外面那些官兵正想跟你比比跑腿的本事呢!”
寻英刚要开口再解释一下,李师师抢先说道:“不要再解释了,我不听!你要是再废话,我可就喊了!”说完,双手合成个喇叭口,往嘴上一凑,作势要喊,急得寻英连连叫道:“不要喊!不要喊!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总可以了吧!”
李师师得意的笑了笑,说道:“这就对了。”转去隔间取来纸笔、砚台放在圆桌上,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寻英去圆桌边坐下。寻英无奈,只好磨磨蹭蹭地在圆桌边坐下,心想:“好你个李师师,看不出来,还真有心计,原来老早就怀疑我了,先前却不说,故意等我有难的时候捅出来要挟我。”想到这里,无奈地看看桌上的纸笔,不禁后悔不该躲到这里来。
李师师见寻英迟迟不肯动笔,说道:“怎么还不写?你想等到在我这里吃了夜饭再慢慢写吗?”寻英皱了皱眉头,不满地说道:“怎么写啊?都跟你说了我不会。”说完,将身子转过一边去。李师师厉声说道:“不管你会不会,你都必须写,而且写不好的话,我就把你交给外面的官兵。”
寻英听了这句话,不禁渐渐有些火了。心想,你还别威胁我,要真逼急了,大不了豁出去和官兵干一架,刚好自己这一年来也没少练功夫,就算打起来也未必就是死路一条。想到这里,冷冷地说道:“你不就是想证明我的身份嘛?有什么话,问就是了,何必整这出这套文人的酸把戏!实话跟你说,我的确不是跑腿的伙计,我是寻记燕窝的掌柜。以前没跟你说实话,是我不对!”
“哈哈!”李师师大笑两声,想了想,严肃地问道:“那你为何要扮作伙计来骗我?到底是何居心?”
寻英心想,反正自己的身份都已经被拆穿了,也就不必在意心里那点小秘密了,无所谓地说道:“没什么居心,就是听人说你长得咋地咋地,心里贪羡你的美貌,又没正经机会见你,所以就扮作伙计给你家送燕窝,只求一面之缘,没别的想法。”
“哦?是这样?”李师师盯着寻英绕了半圈,突然说道:“你又在骗我,你根本不是什么掌柜的。”
寻英本来有些佩服李师师的洞察力,可现在自己已经实话实说了,她却不信了,又见她做出一副严厉而又精明的侦探模样,不觉有些好笑,质问道:“我怎么就不是掌柜了?你凭什么说我不是掌柜?”
李师师指着外面,笑道:“就凭外面追你那些官兵。如果你真是寻记燕窝的掌柜,好歹也算是大户人家,虽然离京城首富还有些远,但若要论排名的话,靠后一点的位置肯定跑不了。像这样的人,至于让几个小兵追成这样吗?还背着个包袱,有你这样当掌柜的吗?”
寻英扫了一眼李师师,见她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李师师传》,书里说宋徽宗后来终于将李师师接到了宫里,但几个月后金兵大举入侵宋国,无能的宋徽宗不知如何应对,便禅位给他儿子赵桓,然后自己逃到安徽去了。可赵桓即皇位之后,觉得青楼出身的李师师有碍皇家的血统和声誉,便将李师师贬为庶人,逐出皇宫。李师师出宫后,先去庵堂里做了个道姑,希望宋徽宗日后能接她回去,但随后就发生了“靖康之变”,事变中宋徽宗父子被金兵掳去了金国。从此,李师师只好流落民间,似浮萍一般随波逐流,在凄惨中终了一生。
寻英想起李师师日后可能遭遇的下场,对她不禁又是同情又是恼火,激动地说道:“我前面跟你说过,我是去帮朋友取银子的时候意外遇见的,这叫事出有因。人总有落难的那一天,你也会有的,等再过个六、七年,不仅仅是你,还有……”本想说就连贵为皇帝的宋徽宗也免不了有难,猛地意识到未来的事情是不能随意说的,便打住口风,说道:“算了,不跟你说了。”
李师师正想听听寻英后面说什么,却见他突然停了下来,觉出这话里有些文章,连忙追问道:“不仅仅是我,还有谁?再过六、七年会怎样?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寻英见李师师已经听出了口风,心知这李师师有些精明,不好随意忽悠,便装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这还用说吗?常言道,小灾天天有,大灾三六九,就算你一时走运,能保得三、五年的平安,但再过个六、七年,不仅仅是你、我,还有整个天下的人都一样,都免不了会有些大灾小难。你这也觉得奇怪吗?”
李师师明明觉察出寻英的话里另有内容,可后面补充的这句话竟与先前的断句连接得无可挑剔,便不好再说什么,心里却更觉得寻英来路不一般了。想了想,说道:“你说的也是,不过就算你是寻记燕窝的掌柜,你这个掌柜也有些不一般,你的言谈举止根本不像个生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