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林娇去寿春堂请安的时候,满屋子女人都在聊这事。
聊的最起劲的是薛氏,“也不知那淫贼怎么就摸进了邹婆子那屋,那邹婆子嚎地嗓子都哑了,抱着门框子不撒手,最后被二郎一脚踹飞了,听说拉到衙门打了二十大板等候发落呢。”
“这下可去了半条命,瞧她以前那副颐指气使的样儿。”开口的是薛氏的陪房费妈妈,手里攥着个帕子舞地起劲,“最惨的还是那个贾娘子,被邹婆子挠地头破血流不说,拉到衙门后被砍了左手,现在扔在大牢里等死呢。”
薛氏喝口茶,又接着道:“这事闹的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了,听我家老爷说贾娘子那伙人从小就跟着一位师傅学习假扮女人,那装起女人来简直比女人还女人,怪不得别人看不出来,还是咱们二郎厉害。”
苏老夫人听到别人夸赞苏烈就高兴,“他就是吃皇家饭的,自然要为朝廷分忧,不值当说道。”
一旁包氏笑道:“那是老夫人教养的好,说起咱们苏家的儿郎都是好样的,昨儿族学里的先生还夸奖三郎的学问又进步了呢。”
薛氏连忙附和道:“对对,四郎也是,天天埋头苦读呢,天热了,我寻思再给他做几件夏衣换着穿,昨天我去西市看了一匹竹叶纹缂丝面料,手感极好……”
女人聊天总有种天生的本事,不管一开始聊的啥,最后总能拐到衣裳首饰上。
林娇听得昏昏欲睡,看着徐氏朝她招手,两人就一起告退出了门。
徐氏拉着她手道:“走,去母亲那里坐坐。”
婆媳俩挽手往洽园去。
日头开始灼热起来,徐氏看林娇拿着帕子擦汗,就道:“我那有两匹苎丝,夏天穿最是凉快,改天给你做两身新衣。”
林娇笑着依偎在她肩上,“还是母亲对我最好了。”
徐氏慈爱地摸着她手,“我与你父亲未曾生养,也不知怎么的,竟与你十分投缘。”
都说婆媳不和,但在苏府大房这里却是不同,徐氏是继室,林娇是高嫁,两人都是有些惺惺相惜。林娇来到苏府这些日子,除了白薇半夏和老夫人,徐氏对她最好,经常打点她的衣食住行,宛如亲生母亲一般。
林娇也知道投桃报李,时不时去洽园陪陪徐氏。
至于苏烈,他是从来不去凑这个热闹的。
两人一路说着进了洽园。
苏府每个院子的格局都差不多,方方正正的。洽园也是如此,三间明亮的正堂,左右是干净整洁的厢房,院子上首两个砖砌的花台,下首两颗龙抓槐,微风吹过,花香阵阵,可见徐氏是个有心人,把家里照顾地很好。
东花厅里,大丫环红渠端上茶,徐氏笑道:“你父亲带回来的小岘春,尝尝味道如何?”
林娇品了一口,汤色黄绿明亮,味道鲜醇甘爽,于是笑道:“确实好茶。”
徐氏又吩咐红渠,“包一罐,让二娘子带回去喝。”
林娇知道这是让她与苏烈一起喝的,苏烈一向待父母冷清,徐氏有什么事也多是找林娇来转告。
“多谢母亲。”林娇笑着谢过,转头看见旁边桌子上摆了针线筐和几匹裁开的衣料,颜色很是鲜亮,“母亲这是给谁做的新衣?”
徐氏道:“给六姑娘做的。”
“啊?”
林娇怔了一怔。
哪有让长辈给晚辈做衣裳的道理?
旁边红渠取了茶叶,忍不住插嘴道:“因为贾娘子闹的新衣裳做不成了,三夫人就让我们夫人给六姑娘做,一下就做三四件,时间又紧,我们夫人连着好几个晚上熬夜呢。”
“怎地要你多嘴?”徐氏瞪她一眼,又笑道:“不过几件衣裳,累不到哪里去。”
红渠低了头,还是道:“可不止这几件呢,前些年您没少给她们三房做衣裳,欺负人也不带这么狠的,您是长房夫人,可不是她们家的绣娘。”
林娇奇道:“贾娘子没了,可长安城这么多裁缝呢,怎么不请人来做?”
红渠红着眼道:“那三夫人小气地很,还不是为了省几个钱,那贾娘子要不是老夫人花钱请来的,她肯定一早就找我们夫人了。”
看到林娇脸色变了,徐氏忙道:“不打紧,小事而已,不值得生气。”
“您虽是是好心,但有些人不但不领情,还会得寸进尺。”林娇说完忽然莞尔一笑,“母亲别担心,我有法子治三婶,您且等着看。”
徐氏不知道林娇打什么鬼主意,一会怕她惹事,一会怕伤了与三房的和气,哪知一连几天林娇只是带着她到处串门子做针线,于是放下心来。
只是徐氏的心放下来了,薛氏却有些上火。
这几天不知怎么有风声传出来,说三房欺负大房,竟然劳烦堂堂长辈给晚辈做衣裳,消息也不知是从哪个房头传出来的,反正等薛氏知晓的时候,苏府已经在议论纷纷了。
薛氏气地肝疼,原本徐氏是个老实话少的人,针线活又好,自己私下软磨硬缠地让她做了好几年衣裳,本来一点事都没有,不知怎么地这几天全府都知道她欺负人了。
红渠和半夏却在偷笑。
这几天林娇啥也不干,整天带着徐氏到处串门子做针线,说是要跟各房头沟通好感情。私下让两个小丫头逮人就聊天,把薛氏那点事全抖落出来。本来这些丫环婆子就闲得很,如今来了个饭后谈资,每个人都八卦地很起兴,连前院那些的小厮马夫门房都知道了。
苏老夫人的脸色就不大好看,把薛氏叫过去敲打了一顿。
母亲还是给她留了颜面的,苏三老爷苏琅却是在书房里大发雷霆。
“无知妇人,你省那几个钱能干什么?凭白落个刻薄的名声就好听了?婉姐儿还要不要说亲了?四郎还读不读书了?要是哪个对头参我一本子说我不敬长嫂,我这乌纱帽还要不要了?”
薛氏吓得腿都软了,不过做几件衣裳,怎么就扯出这么多事?以前不是也没事?
苏琅看她糊涂,气得又摔了一个茶碗,“你现在就去大嫂那里赔礼道歉,把衣裳都拿回来。”
徐氏接受了薛氏的道歉,却颇有些不安。
林娇就劝她,“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母亲是好心,但以后可不能这么软弱,每个人的善良都应该有一些小脾气。”
徐氏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只是不想与三房起冲突罢了。
林娇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只能慢慢让母亲转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