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薛府赏花的日子如约而至。
苏烈奉祖母之命,当起了护花使者,才在门口套上马车,回身就见几个女孩出来了。
苏珍和苏婉穿地像只花蝴蝶,包氏和薛氏恨不得把所有宝贝都插闺女头上,对比之下,林娇真是太素净了,一袭对襟烟罗裙在腰身处收紧,只在裙摆处淡淡点缀着几朵茉莉。
苏烈就想起前几日她盛装魅惑的模样,直觉得自家娘子不管打不打扮都好看,以后要多买点首饰送她才行。
马车一路到了薛府,门前皆是兵士把守,看来苏珍舅舅亦是武将,想来与苏烈应该是认识的。
果然,苏烈被留在了前院喝酒,苏婉带着林娇苏珍到了后院。
薛府十分之大,院落套着院落,所经之处皆佳木葱茏,奇花炳灼,比起苏府来更是富丽堂皇。
苏婉常来舅舅家,带着二人分花拂柳,到了后花园。
天色将晚,暑气已退,薛家在后院的荷花池子旁摆了宴席,晚风送来阵阵荷香,十分地诗情画意。
林娇几人刚到就听到一阵说笑声,七八个女孩正凑在一起玩耍,围在最中间的赫然正是裴珠。
如果说苏珍的最爱是吃,那这位裴珠的最爱就是玩。
林娇知道这人难缠,刚想装作看不见,谁知苏婉已经快步走过去打了招呼。
裴珠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一抬头看见林娇,大喝一声,“你过来,上次射柳不算,这次咱们接着玩。”
林娇最讨厌这种趾高气昂的人,偏偏又不好得罪她,只好道:“玩什么?”
裴珠手上抓着几根狗尾巴草,“斗草!”
这不就是小时候玩的游戏嘛,这有何难!
林娇微微一笑:“玩可以,但若我赢了的话,就此打住。”
谁耐烦天天陪小孩子玩游戏呢。
裴珠兴冲冲道:“好,你来选一根!”
林娇随便选了一根,倒是裴珠挑了好久,挑了一根又粗又壮的,上次射柳有苏烈帮她才侥幸赢了,这次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两人把草勾在一起,一人扯住一根,同时使劲向后拉扯。
女孩子们看得目不转睛,都在喊着“裴姑娘加油”,只有苏珍拍着巴掌喊“二嫂加油!”
啪!
粗壮的那根狗尾巴草率先断了。
裴珠目瞪口呆:这没理由啊?
林娇拍拍手站起来,“好啦,胜负已分,是不可以入席了?”说罢也不管裴珠哭丧着脸,径直去席前坐下了。
苏珍凑过来,神神秘秘道:“二嫂,你咋赢的?明明你那根草很细啊。”
林娇抱着手,“不好意思,家传秘籍,传男不传女。”
苏珍更好奇了,晃着她手臂道,“好二嫂,你跟我说说嘛。”
林娇被晃地头晕,瞅瞅四周无人道:“这还不简单,我拔了一根长头发塞进草里,那韧性自然就强了,当然是无往而不胜。”
苏珍恍然大悟了,裴珠却更加郁闷了。
郁闷到菜都上齐了,她都没心思吃一口。
同样生气的还有苏婉。
她本来就不想带苏珍和林娇来舅舅家。
她就不明白了,左相府多高的门第,好容易裴珠愿意同她们一起玩耍,当然要哄着人家高兴,林娇倒好,三番两次地赢人家,真是蠢地要命。
苏婉今天算半个东道主,有意哄裴珠高兴,提议道:“不如咱们再来玩击鼓传花,输者罚酒。”
今日摆的是流觞宴,长长的木桌中间挖有曲折的凹槽,盛上清澈的泉水,酒杯可随流水漂流曲转,停在谁的面前谁就作诗。
苏婉想着裴珠作为宰相家千金,作诗自然是不在话下的,这恰好是林娇这等市井女子的短处,等林娇出了丑,裴姑娘自然就高兴了。
这击鼓传花原本就是大家闺秀间爱玩的游戏,既优雅又显人博学,最能博得好声誉了。
众人纷纷响应,苏婉也不管林娇愿不愿意,先起了个头,几个姑娘包括裴珠都依次着作了几首诗,俱都有模有样。
林娇虽然不会作诗,但好歹后世也背过很多唐诗宋词,起码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能听得出来这几位千金都是下了功夫读书的。
只是酒杯停到林娇面前的时候,她就傻眼了。
自然是可以背前人的诗词来震一震这些小丫头,可林娇总觉得这是剽窃,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认罚,端起面前的酒杯全干了。
幸好古人的酒度数不高,跟喝鸡尾酒似的。
见到林娇认栽,苏珍嗤笑了一声,裴珠的心情顿时好了很多。
接下来轮到苏珍了。
苏珍作为一个十足的吃货,估计肚子里的墨水还没油水多,腮帮子鼓了半天,硬是拼出了一首打油诗。
“大池塘,池塘大,大池塘里有荷花。
荷花上面有蛤蟆,一戳一蹦达。”
众女沉寂良久之后,爆发出一阵轰笑。
如果对林娇还只是嗤笑的话,对苏珍就是赤裸裸的捧腹大笑了。
尤其是苏婉,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连声道:“对不住,我这五姐姐从小就不爱读书。有一次我俩去上课,先生说读书要认真,最好把书本吃到肚子里去,结果她真的把书本吞进了肚子里,疼了好几天呢。”
此话一出,众人笑地更厉害了。
苏珍的脸瞬间就红了,脸差点埋碗里。
林娇就很看不惯苏婉爱贬低别人的性子,何况还是姐妹呢,小时候的糗事何必拿出来供人嬉笑。
林娇清了清喉咙道:“不如我也作首打油诗吧。”
众女一时怔住,林娇的眼神清冷,一一从她们身上扫过,开口缓缓道:
“今夜风景美如画,姐妹何必较高下。
凡事留人三分面,不然日后难再见。”
苏婉听懂了,这是讽刺自己呢,登时面红耳赤,“你什么意思?”
林娇抱着手,“你什么意思我就什么意思!”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对上,谁也不肯退让。
后院这边斗嘴,前院几位大老爷喝地正欢。
早有机灵的小丫鬟上前报告了此事。
薛家舅舅作为东道主,闻言哈哈一笑,“敢跟左相家千金对着干的,二娘子可是头一份。”
苏烈也笑,这丫头不管在哪都是这般胆大,嘴里却道,“不敢,拙荆顽劣,惹将军笑话了。”
薛家舅舅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二郎啊,老夫得敬你一杯,你这娘子可不一般啊。”
苏烈将一杯满饮而尽,“拙荆读书少见识薄,不敢当将军此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