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政委他自己现在也正在买房,至少二十多万,再借钱给你,他哪来那么多钱呢?林若英听江东平讲完,自言自语。
江东平说你这人也真有意思,给个棒槌当真认,他就是在推托,这你都听不出来?你以为他真会借钱给你,或者你真好意思跟他借?!
林若英说那有什么不好意思,他好意思允诺,咱们就好意思真借!你应该逼他一句,当时就向他借钱,看他怎么回答!
江东平摆摆手说得了吧,我做不到,拉不下那个脸,我属于让人一杆子就可以支出十里地的主。
林若英挺一本正经地表示,如果非让我交押金,我还真找他借。
江东平觉得好笑,你可拉倒吧,借了还不是得还,咱不折腾了行吧?闹得大家都没趣,以后见了面也不好意思,多不好!
林若英说那有什么不好,不计较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凭什么呀,非让我们交那么多钱,这卡人的土政策为什么就没人管一管?!
江东平知道林若英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性格,不过反过来想想,突然觉得有点豁然开朗……其实有什么呀,她这么做反而有点以傻攻假的味道。反正她也要走人了,用不着再怕被他们抓住小辩子晃悠……由她去吧,放手让她试试也未偿不可!有时候胡乱折腾,不按常理出牌,也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林若英给另外两个考研成功的同事打电话,商量交押金的事,他们说干部股很横,声言先交押金,再谈办手续,不交钱一切免谈,态度生硬得令人心寒。
她又给那两个铁哥们打电话,问办关系是否顺利。东北人说遇到了一点麻烦,通知书上声明不让开服装关系,主任可能对她有点意见,极力主张开走开走,不开不行。没办法,她哭着找政委去了,让我开走开走,军大指明了不能开,我开到哪去啊……政委说还有这事?你把主任叫过来!
政委语重心长地对主任说,实践“****”就是要心系官兵疾苦,急官兵所急,想官兵所想,怎么能人为地制造障碍呢——东北人得出的结论是,小领导磨磨唧唧,就怕痛快了你,大领导心胸豁达,视野开阔,一般不会为难我们,他也犯不着刁难我们这些走卒小兵。
综合起来看,团级单位领导的口碑最差,他们没什么大权,但又有点小权,心胸窄的,老琢磨着怎么样才能把权力发挥到极致,免不了吃拿卡要……
湖南人则对林若英提出这样的问题很惊诧,她说考上研究生是好事,那还能有什么不顺利的?她把通知书往领导面前一放,领导当即表态,能考上军大非常不容易,多少年也考不上一个,这不仅是你一个人的光荣,也是我们单位的光荣,走的时候一定要为你开欢送会,等你学成归来,我们还要开更隆重的欢迎会,你现在有什么困难和要求尽管说出来,我们尽量满足……湖南人说他们领导真不错,她都有点舍不得离开了。林若英听了心里越发堵得慌,这世道人比人气死人,单位比单位也能气死人!
第二天,早晨醒来,林若英在台历上又划掉一天,离报道的时间只剩5天了。她舍不得打的,走了五十分钟的山路到单位办手续。
纪政委表示押金不交肯定不行,她就把借钱的事提了出来,纪政委皱了一下眉头说可以。林若英说那我给你打个借条。纪政委说我现在手头哪有这么多钱,明天吧,我给你把钱带上来。林若英眼睁得溜圆,还得明天?我今天是走上山来的,明天还得再走一趟!纪政委说你打个车呀,也不超过十块钱。林若英说我若有钱也用不着跟你借了,你以为我脸皮挺厚的呀!
林若英把整个过程原原本本地讲给江东平听,江东平感觉挺搞笑,却乐不起来。她做的这些事,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出。估计纪政委也没想到她真会向他借钱,他肯定没有心理准备,林若英将了他一军,估计他还真得考虑考虑怎么应对。
江东平以为,作为一定级别的领导了,纪政委应该不会轻易食言,但让他真的从自己兜里掏出一万块钱来借给别人,绝对不会象口头上说说那么简单!林若英等于逼他作了一次换位思考。
有时候没道理的事情也能变成有道理。萨特说存在即合理,江东平感觉提出来就是合理。
生活中会遇到许多难题与麻烦,有些事,若只是自己思前想后的不好意思摆出来,你的感觉与感情就会被别人顺理成章地漠视掉,你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但只要你敢往外提,别人就得琢磨一下,即使他觉得不对,也得给你一个理由,而且还会意识到,原来一直以为天经地义的事并非那么天经地义!
上研究生要交一万块钱押金,在领导们看来也许是非常顺理成章的,但在交钱的人看来,这事天不那么经地也不那么义,完全是某些人的心血来潮,成心找病!但无论你怎么耿耿于怀,这都是无法轻易绕过去的一道坎,之所以说是无法轻易而不是绝对绕不过去,是因为凡事都有特例。若有哪个领导打个招呼,这根本就属于不是事的事!
两年前,单位禁考研究生。有个刚分到部队的军校大学生,名叫林胜利,成了偷吃禁果的胆大者。他看到部队艰苦的条件,接受不了现实与想象的巨大差距,未经领导同意,私自考研。入学通知书来的时候,单位才发现,领导坚持原则,卡他没商量。
林胜利不知通过什么途径找到了当时的军政委,政委秘书的电话打到干部股,团里按兵不动。没过几天,政委秘书亲自给团长打电话,这一回团长再也不能置之不理了。
他在常委会上慷慨陈词:
……林胜利私自考研,我们不能答应,坚决不能答应,如果答应了,对他这种明目张胆的行为岂不就是纵容,党委还有什么威信可言?!……但我们又不能不答应,政委秘书已经来过两次电话了,如果不答应,表面上是坚持原则,实际上却变成了与领导和机关的对抗。
大家议议这事,林胜利固然十分可气,他眼里根本没我们这些人……不过,我们还不能和他计较,如果那样,我们不是和他过不去,而成了与上级领导对着干,那不就和他林胜利一样了,成了又一个林胜利,和他降低到一个档次……
作为一级党委,要从大局着眼,不计较一时一事,要有全局观念。从他个人的角度考虑,我们坚决不同意;从整个全局来讲,我们又不能不同意。我们可以放他一马,但要责成专人同他谈话,把事情讲清楚,把道理讲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