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豆腐!”小巷里,一个五十多岁身着麻布衣服,面容和蔼的妇人拉着一辆小车,叫卖着,“新鲜了,豆腐!”
“娘!”今夏从巷尾拐进来,一眼看见那妇人,欢快地叫了一声。
“回来啦?”那妇人听见喊声,转过身来,冲今夏微微笑着。
还不待今夏走到那妇人面前,今夏身上便遭受到了一阵烂菜叶子的攻击。
“小野种!小野种!袁今夏是捡回来的小野种!”刚刚在一旁玩耍的一群小孩子们看见今夏,便嘀嘀咕咕地商量起来,一看见今夏向前走来,便互相点点头,拿起手中的菜叶子便砸向她。
“干吗呢?干吗呢?干吗呢你们?!”今夏也不跟那帮小孩客气,一边挥手挡着菜叶,一边快步向他们走去。
“快跑啊!”小孩们一拥而散,跑得最慢的那个被今夏一把揪住耳朵,“你有本事再喊一遍?”
“娘!”那小孩哭喊着。
“喊娘也没用!”今夏提着那小孩的耳朵,“我告诉你……”
“干什么?!”一个年轻妇人急匆匆地跑过来,一把推开今夏的手,斜着瞪了今夏一眼,然后心疼地揉了揉那小孩被今夏揪得微微有些泛红的耳朵。
“娘!她欺负我!她欺负我!”那小孩一面揉着眼睛,一面紧紧搂住那年轻妇人,装作一副要哭的样子。
要说今夏刚开始看那小孩微微有些泛红的耳朵,还稍稍有些后悔,现在她倒是一点悔意都没有了,气得两手一叉腰,冲着那小孩道:“你这么小就会恶人先告状了?!”
继而转向那妇人,“是你家孩子先砸的我,还说我是野种!”
“孩子小不懂事,你个大人怎么也和孩子计较啊?”那妇人一面给小孩揉着耳朵,一面厌恶地盯着今夏,“再说了,你本来就是袁大娘抱回来的孤儿,谁生的都不知道,叫你一声野种,叫错了吗?”
“孩子小不懂事,大人还不懂事吗?”袁大娘收拾好豆腐摊,把手在围裙上搓一搓,语气中带有一丝丝责备,“街里街坊的住着,以后还怎么买我们家豆腐啊?还不回家?”
“走!”那年轻妇人也不再多和今夏争执,只是狠狠地瞪了今夏一眼。
“娘,厉害啊!”今夏颇为赞许地看着袁大娘,“随便几句就把他们给吓唬走了。”
“你别听他们瞎说,你你你……我我我……”袁大娘指指自己,又指指今夏。
“是你亲生的。”今夏替袁大娘把话说完,笑嘻嘻地挽起她的胳膊,“走,咱也回家!”
今夏的家便在这葫芦小巷的葫芦肚里,家不大,里面的家具大多也被今夏捣鼓过,比方说那因今夏小时调皮而瘸了腿又接上的桌子,又比方说那被今夏用来藏禁书而悄悄上了锁的小柜子,(虽说事后今夏没少为此挨袁大娘的打,但随着作案经验的积累,袁大娘已经不是今夏的对手了),总而言之,这个不大的小家中承载着今夏满满的回忆。
清风摇曳,树影沙沙。借着幽幽的月光,今夏和袁大娘围坐在桌前吃饭。
“你吃完去洗洗,换身衣服,我坐在这儿都闻到汗馊味儿了。”袁大娘给今夏夹了一筷子清炒油麦菜,向扔在床上的那件捕快服努努嘴。
“知道了。”
“唉,”袁大娘微微叹了口气,“早就说过,你一个姑娘家,当什么捕快,你要是当初肯听我的,嫁给城东头那个做糕点的孙家,那就……”
“我才不嫁给那个瘦猴呢,身体还没我壮实。”今夏打断袁大娘,不屑地摇摇头。
“人家孙家是做桃花烧饼的,生意红火着呢,还在新丰桥买了铺面,你要听我的嫁进去,你现在就是少奶奶!说什么也没用了现在,人家孙家的媳妇已经怀上了,你再瞧你!”袁大娘朝今夏瞪了瞪眼睛。
“娘!你女儿我行情也没那么差,”今夏怨怅地看了袁大娘一眼,紧赶着刨了两口饭,“而且我现在也不着急嫁人。”
“你不嫁人你干什么?继续当捕快?”袁大娘放下饭碗,认真地盯着今夏,“你这个月的俸银呢?你拿来!”袁大娘把手一伸。
今夏眼巴巴地望着袁大娘。
“我给你攒着当嫁妆!”
“没有。”今夏把脸埋进碗中。
“你是不是偷着攒钱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做捕快又苦又累的,你省吃俭用地攒着钱,就是为了找你亲生父母。都多少年了,你这梦还不醒啊?”
今夏默默垂下眼帘,断然没了刚才的欢快劲儿。
“你看着我。”
今夏没有反应。
“你看着我!”袁大娘把碗往下一顿,厉声道。
今夏缓缓抬起头,眼圈微微有些泛红,明亮的眼睛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我就是你的亲生母亲!”袁大娘一字一顿,格外严肃。而后默默嘀咕道:“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个没良心的。”
袁大娘的眼中也微微闪着泪光,稍稍别过脸去,“整天想那些曾经抛弃过你的人,没良心。”
今夏抹去脸上的泪水,给袁大娘挑了一大筷子油乎乎的土豆丝,嘿嘿笑着:“娘,吃菜!”
“吃完饭去把我那车豆干给卖了。”袁大娘吃了两口菜,声音有些发涩。
“好!”
皎洁的清辉撒在今夏脸上,还隐隐能看到两条泪痕。
清一色的毛笔悬挂在檀木的笔架上,室内隐隐有一股淡淡的清雅的香气,多一分则过浓,少一分则过素。陆绎背对着上着红漆的红木门,低头研究着手中的那只小巧的手铳。
岑福从外面走进来,向陆绎拱手道:“大人。”
“怎么了?”陆绎也不回头,淡淡问道。
“我们彻底勘验过那具尸体,是死后遭焚尸。还有,曹昆的独生闺女曹灵儿,与一名叫李旦的门客私奔了。曹夫人报案六扇门,现已将李旦抓捕归案。”
“想不到这个女人,竟然懂得这些知识。只可惜铳管短,射程也不远。”陆绎惋惜地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手铳,转过身跨出大门,道:“李旦是个关键性人物,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