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缓缓流淌着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水,名曰金水河。夜晚的金水河畔,流光溢彩。漫漫蓝黑色的天空中悬挂着一轮明亮的圆月,洒下缕缕清辉,与人间的繁华烟火交相辉映。
人群熙熙攘攘,欢笑声、嬉闹声此起彼伏。河边钻火圈的,卖烟花的,吹糖人儿的,表演武艺的,奏小曲儿的,走在街上,是一眼看不过来。不过人最多的,还得数那个表演胸口碎大石的小摊儿。
今夏倚在豆腐摊儿上,百无聊赖地看着那个被人们围得水泄不通的摊儿,“大家看一看,瞧一瞧啊!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儿!来看一看瞧一瞧啊!”
“好了,”今夏麻利地给豆腐干浇上辣油,撒上几粒儿芝麻,把两串豆干递给等待着的两名女子。
“谢谢!”
“再来啊!”
“好。你看那儿。”两名女子也兴冲冲朝那个被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小摊儿走去。
今夏把手中的四个铜板随手扔进钱盒中,一条胳膊支着身子,随意倚在小车上,看着那个赤膊汉子用力把一块大石头往自己胸口一砸,“哐当”一声,石头应声碎地。
“好!”
“真是厉害!”
“谢谢大家!初到贵宝地,大家捧个钱场,多谢多谢!”
今夏眼睁睁地看着一把一把的铜板,间或还有些白闪闪掺杂在其中的碎银子,就那么容易地进了那人的钱罐。
“两串豆腐干,不加辣油。”一个声音在今夏耳畔响起,若隐若现。今夏还沉浸在眼前那“肥水尽流外人田”的惆怅之中,不耐烦地摇了摇脑袋,想把那个声音摇走。
“豆腐西施!”那个声音稍微大了些。
今夏一回头,看见杨岳正笑嘻嘻地站在她身后,“想什么呢?”
今夏正愁没人解闷儿呢,看到杨岳来了,喜出望外,道:“哎,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去给你们家送了两条腌鱼,你娘说你在这看摊儿呢。”
“看见那个胸口碎大石的了吗?”今夏朝那边努努嘴。
“啊。”杨岳应了一声。
“我在这卖三串豆干的功夫,他都砸八回了!他就这么折腾一晚上,就够咱们一个月俸禄了。你说,咱还当捕快干嘛?”今夏不停地咂着嘴,感叹着。
“你不嫌疼啊?”杨岳颇奇怪地看着她。
“你嫌银子疼吗?”今夏讪讪地看向杨岳。
“我……”杨岳一时语塞。
“你呀。”今夏无奈地摇摇头。
“说正经的啊,我来是来告诉你,那个李旦跑了。”杨岳严肃道。
“跑了?怎么跑的?”今夏大吃一惊。
“就自己把牢锁撬开跑了。”
“看门的兄弟呢?”今夏急得几乎要蹦起来三丈高。
“人手不够,没人替班,那哥们儿出去就吃了口饭,一盏茶的功夫,那厮就跑了。”杨岳无奈摇摇头。
“好!”胸口碎大石的摊上传来一阵阵叫好声。
“让开!”金水河的那头,一个人一面推开拥挤的人群,一面着急忙慌地顺着河道飞跑着,突然被一人横空一脚,“嘿呦”一声,撞到了今夏的豆腐摊上。
霎时,豆腐摊上的各式各样的酱汁洒了一地,豆干也腾空飞起,在空中旋转,飞舞,最终也撒到地上。
今夏正待去扶摔在地上那人,低头一看,不禁惊呼:“李旦!”
“说!”一个声音响起,竟如此熟悉。今夏一抬头,便看见一袭青芒色衣衫,星眉朗目的陆绎直直站在自己面前,看来,刚才那凌空飞腿,便是他的手笔了。
果不其然,一队锦衣卫随后赶到,人们纷纷散去,窃窃私语。两名锦衣卫二话不说,冲上前来,从今夏手中制服了仍趴在地上的李旦。
“人在哪儿?”陆绎的声音不大,却给人以一种压迫感。
“大人,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放过我吧,大人!”李旦哭着央求道。
“不知道?带回诏狱!”陆绎厉声道。那两名锦衣卫狠狠一扭李旦的胳膊,准备走人。
“大人!大人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知道!”李旦一边被拖着拽走,一边不停地哭喊着,眉眼间满是惊恐。
陆绎拂袖,转身便走。
“这个……”今夏眼睁睁地看着李旦被人拖走,不见踪影,又看见自己那撒了一地的豆腐干,赶忙跑上前拦住还未走远的陆绎,“大人!陆大人!陆大人!”
陆绎皱起眉头,嫌弃地掸了掸被今夏抓住的袖子,复抬头,冷冰冰地看向今夏。
“那个,大人……”今夏尴尬地笑着,“我……你,你办案也不能砸我豆腐摊啊!”
今夏指了指那满地的豆干和五香俱全的酱料。
“让开!”岑福在一旁恶狠狠地拔出刀。
“你想干吗?!”杨岳把手横在岑福面前,不让他把刀拔出来。
“啊,大人,”今夏满脸陪笑着,帮忙打着圆场,“其实吧,我那豆腐摊也不贵,您给我二两银子就成。”今夏顿了顿,看陆绎还没有反应,笑得更灿烂了,半带着点央求的语气:“您就把银子给我,我立马走人,不然我回去没法跟我娘交代……”
道边上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纷纷交头接耳。
陆绎看今夏的那副殷勤样,不耐烦地向岑福吩咐道:“给她银子。”转身拂袖而去。
今夏闻言,笑嘻嘻地把手朝岑福一伸,挑了挑眉。
岑福看着今夏那得意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从怀着掏出二两银子,忿忿向后一扔,银子砸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咣当声,今夏也不恼,欢喜地捡起银子,回过身冲着陆绎远去的背影狠狠一挥手中的几串豆干:“大人!别忘了我们的赌约啊!”
杨岳帮今夏扶起豆腐摊,看见今夏还忿忿地盯着渐渐消失在夜幕中的青芒色衣衫,安慰她:“行了,你不是也拿到银子了吗?”
今夏身子半倚在小摊上,双手抱环,冷哼道:“我们好不容易才把李旦抓回来,锦衣卫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人给劫走了。一天到晚说自己办案能力强,我看啊,只会捡便宜、抢功劳!虚有其表而已!”
杨岳默默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咱们现在没有了人证,你跟陆大人的赌约,一定处于劣势。我看,你要做好认输的准备了。”
“认输?不可能!还没开始就认输,这不是小爷的风格!”今夏又冷冷地哼了一声,“你放心,小爷我一定不会认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