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和将白玉项链递还给博弈,双手握着他的双肩,一脸热情道:“孩子,你可知道你父亲现在在哪?”博弈脸色沉闷,低下了头,半晌说不出话来。“怎么了?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尽管给伯父说,伯父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苏博奕看着他,失落道:“父亲他十一年前就已经回到中国了,临走之时还答应过娘一定会回去接我们母子,可这一等就是十一年,娘日夜思念,忧郁成疾,或许是娘知道时日无多了,才带我回国寻找父亲,在回中国的路上。。。去世了。”最后的三个字使得他艰难吐出,心中很是伤感。仲和也是惋惜叹口气,安慰道:“孩子呀,你不要再悲伤,如今只有你好好活着才算是对你娘最好的报答,至于你的父亲,伯父会帮你一起找。”“这小子要是被我找到,看我不骂他!”紧接着语气既坚决又严厉。
二弟苏澈明重情重义,无论如何也不该抛妻弃子,不管不问,这使得仲和对其失望至极,如今见到侄儿,自己怎能不管不问,于私来说是自己的侄儿,于公来说他除掉了天帮,为松州、苏州百姓消除了祸患,有功于朝廷,遂道:“孩子,既然回来了就住在伯父这里吧,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家,伯父我没有儿子,倒是有一个女儿,比你大了点,以后你就是我的儿子,等找到你的父亲,你再回到他的身边,伯父也不枉与你父亲兄弟一场。”博弈刚刚返回中国,需要一个立足之地,希望有一个家,曾经听过母亲讲过父亲与她成亲以后提起过这个大哥仲和,待人如善,处事果断,重情重义,又怎么会坑自己的侄儿呢。
“谢伯父,长鸣给你跪下了,日后定会报答伯父。”
这正是一个机会,博弈岂能放过?仲和很不乐意笑道:“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你是我的侄儿,身为伯父又怎么仁心看到你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呢?孩子呀,你就放心住下吧,你父亲给不了你父爱,伯父定不会让你受委屈。”说完,博弈转悲为喜,二人拥抱在一起。
来到一处僻静的房间,这间房处于后院西北的角落里,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茶几,茶几四周放着四个板凳,房间东侧放着一张大床,红罗帐遮住了整张床,床头旁放着梳妆台和镜子。走近到床边,掀开红帐一股子刺鼻的香气迎面而来,博弈用手摸了摸床榻,软软的,觉得很舒适。博弈很久没有睡过这种大床了,遂扑通躺下,全身舒坦,忽然之间睡意渐起双眼不知不觉就闭上了,开始进入属于自己的梦境。仲和此次亲自写信,并派快马持书信前往京城,登门内阁首辅刘光义的府邸,将书信交给他。刘光义向来忠君爱国、这么多年为大齐提拔了众多人才,尽管最后大多被奸小之人陷害,但还是保留了一部分人才前往各道各州担任文武官职,造福一方。刘光义看完后义愤填膺,立即进宫面见德宗郭轩德。
宫城——熙春宫——元德殿
舞女们正在翩翩起舞,两名宫女从玉浆罐中舀起两勺子浆酒倒进摆满各种美食的黄金茶几上的金龙杯中,郭轩德和秦贵妃拿起金龙杯,相互敬了一杯一饮而尽,郭轩德将秦妃搂到怀里,两口子其乐融融。大殿外的石阶上,刘光义走过,手中拿着书信。“站住,皇上有旨,今夜是贵妃娘娘的生日,任何人不得打扰,首辅大人还是请回吧。”又是这样,这一个月来,刘光义已经很少见过德宗,德宗已经一个月没有上朝,每晚他都会进宫向德宗进言,希望他能够勤于国事,但都是这样被掌印太监洪德利挡在门外,今天还是不例外。刘光义无法再这样看下去了,但也进不去,于是就想请蒋后出面,持书信面见德宗,遂转身前往凤凌宫立政殿。这些年,蒋后与德宗的关系很不融洽,因为德宗已经不再是往日的德宗了,段恭死后,他就听不进去任何忠言,开始亲近小人远离贤臣,相继罢免了朝中大部分贤能的大臣,蒋后虽然不近朝政,但也不能再坐视德宗这样下去,多次为朝中贤明之臣子辩护,并劝德宗保持以往的态势,从谏如流,亲贤臣远小人。德宗最恨的就是女人干政,蒋后因为谏言多次受到德宗的斥责。刘光义见到了蒋后,并请求其能够将此书信交给德宗,蒋后遂称病,第二天德宗得知此状况,虽然他与蒋后关系不睦,但毕竟曾经相濡以沫、恩爱情深;就立即前往风凌宫看望蒋后,蒋后巧妙转移了话题,并成功将书信交给了德宗,德宗看后方才得知松州、苏州一事,龙颜大悦立即下旨晋升仲和为松州刺史,并将原来的松州刺史革职查办。
松州城(今上海)东城门,一行官骑进入,百姓夹道欢迎,甚至放鞭炮迎接新上任的刺史大人,官骑最前面的那个人穿着一身红色官袍,头戴黑色长顶官帽,正是仲和;跟在他旁边的一位少年身穿白色衣衫,正是苏博奕;一行人来到刺史官署,官署门前跪着部分官员,这些都是松州的文武官员,里面包括着松州总兵林德辉。“我等恭候刺史大人。”“都起来吧。”
仲和亦回应道。众人起身,林德辉走近道:“刺史大人担任浦海县令时的政绩松州地界谁人不知?末将就是浦海人,敬仰大人已久。”“林总兵客气了,下官初来乍到,以后还要仰仗诸位的鼎力辅佐才能保我松州一方平安,”仲和客气抱拳应道。
随后进入官署大堂,仲和来到主位上,头顶上方一副刻着——‘正大光明’的匾额,立即道:“立即将松州这两年来除了浦海县以外的所有案宗都拿来。”松州主事宽季应了声:“诺。”
仲和一上任就处理了松州这两年来所有的冤案错案,并逮捕真凶,使得无数人重获自由得以昭雪。仲和有一子一女,女儿名为阴丽,今年二十有四,两年前下嫁于杭州袁家,时仲和想念女儿,正值八月初十,是爱女的生辰,仲和自上任以来政事繁忙,无暇去杭州给女儿送去礼物;而儿子仲阳云常年在外,儿子不争气只知道吃酒赌钱打架,家里的钱都被其赌光了,仲和对其是失望至极;两年前,仲和忍无可忍,将其赶出家门,至今音讯全无,仲和也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儿子,也不愿提及。为此,仲和决定让侄儿苏博奕携礼物前往,尽管博弈只有十一岁,但仲和知道他机灵多变,而且又有东平君跟随,安全万无一失。苏博奕早就向为伯父分忧遂接下了这个差事,自己正好可以去见见表姐。
为此博弈携带一车两箱东西,东平何太郎护送,身后还跟着四名官兵。不久一行人抵达苏州城,来到一处酒馆入主,“今天是八月七日,还有三天就是阴丽姐姐二十五岁的生辰了,后天一定要赶到杭州。”苏博奕站在二楼的房间里看着外面道。东平何太郎应了声:“诺。”苏州城的繁华使得博弈叹为观止,在酒店闲来无事,也睡不着,就出去转转,转着转着就来到了一处胡泊旁,这里人群甚多,河中到处都是放的纸鸢,各种各样的纸鸢都有,博弈不解,遂找路人问了下当地的习俗和这个湖泊的名字,方才得知此湖是太湖。放纸鸢是当地人的习俗,博弈不会叠纸鸢,只能从湖旁的地摊上买了五副红色纸鸢,上面放着三支蜡烛,一支蜡烛长长的插在中间,其他两支相比比较短,插在两旁;博弈遂点燃了蜡烛,并许愿道:“祈求老天保佑,让博弈早日找到父亲苏澈明。”遂放走后又点燃一副纸鸢上的蜡烛许愿道:“母亲,博弈一定会好好听你的话,好好活着,不仅会好好活着,博弈一定会活出个人样来,希望你在天之灵能助博弈成就伟业。”
“请老天保佑仲伯父平平安安,不会有所烦恼。”
“请老天保佑阴丽姐姐幸福如一,夫妻和睦。”
“请老天保佑哥哥阳云能够事有所成、早日回返家乡。”
连续放走五副纸鸢,博弈看到太湖上渔船很多,于是就想上船去看看湖上的美景,但迫于明天还要赶路,遂转身返回酒馆,进屋歇息。
杭州城,东街区袁府大门外,一对儿年轻夫妇站在一起看着城西的街道。“父亲来信说他已经派二叔的儿子博弈携礼物送来给我贺生辰,今天想必快到了吧?”“你不必担心,博弈虽然年幼但其助岳父铲除天帮安定松州,可谓是胆略过人,想必不会有事的。”二人相互对话后,妇人就继续看着从城西直通城东的街道,脸上露出一分焦急,心里担忧道:“博弈,希望你能平安到达,姐姐定会好好接待你。”这时,远处来了一行人,为首骑在马背上的是一个少年,穿着一身白衣,表情平淡,妇人赶紧对丈夫道:“那个是不是博弈呢?”丈夫也说不准道:“想必应该是吧,这个孩子一脸的严谨,平淡如初,气度不凡呀。”
一行人在袁府大门前停下,少年看了看门上的匾额,又看向妇女,道:“你就是阴丽姐姐?”妇女轻轻一笑,道:“是,我是你姐姐。”说完,少年立即下马,彬彬有礼道:“苏博奕见过姐姐。”
“小弟快快请起,父亲之前就给我送来了书信,说他有了一个胆识过人、聪明伶俐的侄子,姐姐看后感到很欣慰,因为姐姐终于有一个可爱的小弟了。”
仲阴丽满怀笑意摸了摸博弈那红润润的小脸蛋。博弈亦含笑道:“姐姐真漂亮,姐夫更是一表人才,博弈在此祝福姐姐和姐夫能够白头偕老,不离不弃,幸福美满。”
“哟,博弈的嘴真甜,那姐姐就借你吉言喽,”阴丽慈祥的语气中夹着喜气。站在一旁的丈夫袁彬含笑道:“小弟来了,就别在外面站着了,走,我们进屋聊。”
“走,博弈,跟姐姐进屋吧。”随后一只手携着博弈那只充满着热度的右手一起进府,随行的人员也将两箱礼品抬进了府中,袁彬招待他们,将他们安置在府院东边的几处厢房。
进入正堂,映入眼帘的是一案桌菜肴,足足有十多盘,分别是五荤五素,这些菜博弈一直都没有见过,但香味已经沁入他的鼻子里,“好香呀,”博弈随口脱出。阴丽笑眯眯道:“那我们就吃饭吧。”三人一起落座,阴丽为他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入他的米饭碗里。博弈早就饿了,所以就开动起来,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夹肉菜,味道鲜美至极。阴丽看他狼吞虎咽的,遂道:“注意点博弈,别噎着。”博弈点了点头,随后又给阴丽和袁彬夹菜,三人一同品味着这一顿丰盛的饭食。
吃完饭,阴丽便带博弈前往杭州周边地区游玩,尤其是西湖,使得博弈陶醉,一直玩到深夜才回府,从来没有玩的那么开心。博弈回到府中,由于只有还年幼,阴丽就让他住在自己的屋里,而袁彬则是返回自己的寝室内歇息。博弈洗漱完毕后躺在床上,阴丽脱掉自己的外衣,也坐躺在床上,看到旁边可爱的小博弈,含笑道:“博弈,如果你睡不着就听姐姐给你讲故事吧,你想听什么?”博弈道:“我想听始皇帝嬴政和汉高祖刘邦的故事,姐姐可否讲给我听?”阴丽便答应了,自己从小就饱读诗书,其中就有不少史书。寂静的夜晚,外面啪啪啪的雨滴落下,博弈仔细听着阴丽那清脆柔和的声音,仿佛使得夜晚那么得美好。
“哼!真是岂有此理,陛下难道就这样听从了秦越鸣的诬陷,而罢免了首辅刘大人吗?”松州署衙偏堂,仲和得到了京城传来得消息后,气愤得狠狠拍响了桌子。主事宽季无奈道:“陛下自从纳秦妃进宫后就一直宠幸,而这秦越鸣又是秦妃的兄长,且察言观色,投机取巧迎合陛下,陛下也是对其信任有加,这不刚刚就提拔了他为兵部尚书,填补了段恭的空位。”
仲和忧心忡忡坐着,道:“眼下朝政已经逐渐腐败,再加上西北大旱,兰州、甘州、灵州等地旱情严重,朝廷虽然下令拨款赈灾,也就嘴上说说罢了。”宽季叹气道:“唉!如今朝廷各级官吏那个手是干净的?清明节到了,听闻皇后娘娘向皇上请求回乡扫墓,皇上本来就不想看见皇后,就答应了,娘娘走之前让秦妃管理后宫,娘娘其实并没有回乡。”
“奥?那娘娘去哪了?”仲和不解道。宽季道:“娘娘知道西北各州县官吏只顾自己而不管百姓,故就以回乡扫墓为名,掉头前往西北,临走之时娘娘还将自己所有的积蓄都带上了,到了灵州后就将积蓄全部分发给当地的百姓,以及首饰和凤凌宫所有值钱的东西;皇后都亲劳贵体前往赈灾,当地的官员岂敢再不拿出点银子来赈济?故西北各州的刺史和县令大多都开仓放粮,几个州的百姓才得以活下去。”
“我大齐能有这样的国母,真乃社稷之福呀!”仲和很是欣慰道。刚一说完,博弈就从外面走进来:“伯父虽然说的对,但侄儿认为大齐已经日暮西山了。”仲和听后大惊赶紧道:“博弈,这话可不能乱说,如今世道混乱,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语尽量少说。”
博弈道:“伯父,侄儿是说这真的,这里没有外人,侄儿有话要说。”“好吧,你说吧,我和你宽叔叔都听着呢。”
“侄儿认为如今大齐已经逐渐衰落,自河西之乱爆发后,大齐就失去了往日的辉煌,一直都在走下坡路;幸有永霄前辈力挽狂澜,平定诸藩和内贼,才让朝廷延续至今;永前辈独立支撑着朝廷半壁江山。”随后感觉口渴,就来到案桌旁拿起桌上的一杯茶一饮而尽,接道:“朝廷现在是外强中干,已经不得民心,想必必不长久。”
仲和万万没有想到这些话居然是从自己心爱的侄儿嘴里说出来的,其难道真的和其父一般那样心存反心?他仅仅只有十二岁!宽季道:“那你的意思就是大齐有亡国之危?”博弈微微一笑应道:“这一点我不敢保证,我只知道永前辈活着,大齐便可无虑;倘若那一天永前辈不在了,那可就难说喽。”宽季对眼前这个孩子有了一丝敬仰,他说的对!不过有一点倒是错了,就是大齐有能力的大将不缺永霄一个,为何他会这么说?遂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为何呀?”
“因为永前辈的文韬武略世人皆知有目共睹,他在三军中的威望盖过所有的大将,下到地方军,上到京畿军;但凡有人犯上作乱就会被立即镇压,永前辈对大齐可谓是忠心耿耿,他不希望看到有人造大齐的反,凡是图谋不轨者他一个都不会放过,势要将其铲除。”
自从给姐姐过完生辰后,博弈回到松州,每日白天习武,晚上读书,他甚至把伯父的书房据为己有,一年下来,他已经翻阅了各种史书和兵书,可谓是受益匪浅。宽季看向仲和道:“没想到博弈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大的见识,能够坐论天下,不简单呀。”仲和对博弈说的话感到既喜又忧,喜的是这个孩子将来必定能够成就一番伟业,忧的是着孩子以后会不会犯上作乱,对抗朝廷。仲和自幼就深受儒家文化,对忠君报国、鞠躬尽瘁的诸葛亮敬佩万分,立志要为国家出力,忠心不二。
为此,仲和越来越忧心了,害怕以后因为国家之事与喜爱的侄儿刀兵相向,也希望今日之言是侄儿无意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