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药,作为中国的四大发明之一,早在秦朝就有记载,基本可以确定是中国古代炼丹家在炼丹过程中发明的,唐初医学家孙思邈在《丹经内伏硫磺法》中记载硝石、硫磺和炭化皂角子混合后用火点燃后能猛烈燃烧。中唐《真元妙道要路》一书中记载,警告千万不可混和一些指定物品,不然就会引起爆炸。火药流传到民间之后,最初是用于节庆的烟花爆竹,但是任何一项发明往往是与战争结合在一起后才会有更好的发展。火药也是如此,最早的有记载的火药在战争中的应用是在唐朝末年,据宋代路振的《九国志》记载:唐哀帝时,郑王番率军攻打豫章,“发机飞火”,烧毁该城的龙沙门,这可能是有关用火药攻城的最早记载。大约到晚唐时期,我国首创的黑色火药问世,并很快应用于军事。北宋时已广泛的使用火药武器,如蒺藜火球,类似于今天的手雷,后期还出现了爆炸性的霹雳炮。到了十二世纪发明了管状火器,现存的元朝至顺三年铜火铳是目前所知的世界上最早的火炮。
许士麟现在想到的计划就和火药有关,雷峰塔屹立了这么多年,绝不可能轻易的说倒就倒,必须要借助外力才可以,而这股外力在许士麟看来首选就是火药。中举的消息并没有从实质上改善父子俩的关系,许轩的反应和表现反而让许士麟的心里更蒙上了一层阴影。自古以来,代沟都横亘在两代人之间,或多或少的影响着父母和子女的沟通。这和两代人的人生观、价值观、所接受的教育、成长的环境都有关系。许士麟于佛法理解不深,甚至从心中有些抗拒,无法理解父亲言行中的种种深意,而许轩没有经历过许士麟经历的一切,自然也不明白儿子的想法。危险的种子就这样埋下并且生根、发芽。
近几个月来许士麟往金山寺走得勤了许多,虽然和父亲、舅爷的交流还是不多,但每次来的时候至少也会来打个招呼。两个长辈看来,这是孩子懂事的表现,心中很是安慰。禅寺是修行之地,僧人们于外界接触本来就少,诸如蛇精黑鹰的故事很难传到这里,更不会有人傻乎乎地来找法海和许轩求证,两人自然对外间传的神乎其神的故事半点不知。许士麟和他们打过招呼后,便在寺内走动,到后山雷峰塔去得最多,有时天晚了就在寺中客房过夜。他自小就常来,又和主持是亲戚,寺内的大小僧人都认得他,有些甚至是看着他长大的,也由得他四处闲逛。也就在这一次次的闲逛、寄宿中,雷峰塔下被埋下了越来越多的火药和引信。说来火药之类在任何时候都应该算是违禁之物,但其配方在书中自有记载,在书虫的眼中,都不是什么秘密,所需的材料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许士麟想方设法从各个渠道搜集来的,加上自己鼓捣出来的,已经有不少。再有既然他的目的是毁了雷峰塔,那关于此塔的一切自然都要打听清楚,居然被他打探出了这座塔的几个特点:第一,此塔的地基不深,似乎当年建造之时向下挖地基遇到了坚硬之物,可设计此塔的高人似乎因为什么原因一定要在此方位建造,并且塔身结构绝不可更改加固,因此造成这座雷峰塔先天不足;第二,和其他建筑年久会下沉不同,雷峰塔一直在一点点地长高,虽然每天都微不足道,但日久年深最后还是能够发现一些端倪,塔下似乎有什么在顶着整座宝塔向上升,以至于本就不深的地基变得更不牢固;第三,不知是否塔下的力量故意,雷峰塔的上升不是均匀的,塔身在逐渐地向一个方向倾斜,似乎有什么人在推着这座塔似的。有了这三点对于许士麟来说已经足够了;第四,这座塔是有一个主骨架支撑的,而这个骨架的核心是作为塔身八棱的八根塔柱,但根据许士麟的观察,随着塔身倾斜,已经有几根塔柱已经因为不堪重负出现了损害。有了这四点,对于许士麟来说已经足够了,天资不错的他,在各个方面都有所涉猎,特别是最近,当他身体里的神秘力量出现后,对于很多关于破坏和杀戮的事情,他都可以做到无师自通。现在只要在合适的时间,找到合适的地点,合适的量加上合适的前期造势,就很容易拿到他想要的结果。现在所有的物质准备都已经完备了。现在就差舆论造势了。
连续几个月到金山寺,对于许士麟来说还有另一个目的——进一步在大众的认知中坐实自己和雷峰塔的的关系。让人认为他常到雷峰塔来是为了母亲被镇压在了这里。让人们认为他之所以自幼开始发奋读书,自强不息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出人头地,用自己的力量救自己的母亲脱离苦海。举人举人,还只是可举荐之人,要真正步入仕途,还需要进一步的造势。以许士麟的家境想要打动官员为自己说话还有点难度,那就只能从民间名声处着手了,爱情故事是永恒不变的经典主题,人妖相恋就更增了神秘和浪漫的色彩,作为这场恋情的产物,自然先天的受到了众人的祝福。如果这个大家都祝福的对象身上恰好有别的优秀品质,那么就更加容易获得在舆论方面的收获。俗话说“万恶淫为首,百善孝当先。”虽然很多人都没有去了解这段话的完整版,“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寒门无孝子,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但对于大家善恶观的判断并没有什么影响。那么接下来许士麟要做的就是塑造自己完美的孝子形象了。如果能出现“孝感动天”那就真的完美了。这样一个个念头在他心中翻来覆去,身后的“穷奇”爪牙更见尖利,头上的牛角却渐渐的缩小了,似乎身体也在发生着什么变化。
马上就要要到许士麟十八岁的生日,也终于到了他要收获努力成果的时候了。不知道从哪里传出的消息,说今天许举人要在这一天去雷峰塔拜祭自己的母亲,而且传得神乎其神,据某位精通占星之术的先生说,这天会有大事发生。为此,做为整个邺郡目前最有名的先生,莫大先生无辜躺枪,不少人到他这里打听具体的情况,自家少爷也没少拿这件事情取笑他,莫大先生一肚子委屈,只能苦笑,心里早把那个瞎编消息的同行骂了个狗血淋头。
人们对于八卦消息的兴趣能够暴发出的能量是不可估量的,而八卦消息对于人们认知的改变也是很神奇的,前段时间的传言开始并没有在许家沟引起多大的反响,大家只是当作一个笑话听,还有些老邻居拿这件事情彼此打趣过,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人们的认识就开始模糊了。又过了段时间,许家沟的人竟然完全接受了“人妖相恋,被和尚破坏,水漫金山”的故事设定,有些人同情许士麟,有些人甚至开始对他有点恐惧了。
宋朝没有心理学这门学科,但不影响许士麟利用心理学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到了他十八岁生日这一天,他真的提着祭品供果离开家,径直赶奔雷峰塔。后面远远的跟了一群人,而且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跟随的队伍里来。传言成真,人们都想跟着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却又都默契的没有去打扰当事者本人。许士麟自然知道身后都发生了什么,这也正是他策划和希望达到的目的,人越多越好,这样声势只会更大。
云端处,闻定和莫听莫大先生俯视着这一切,不禁暗暗皱眉。眼看队伍离雷峰塔越来越近,闻定手掐法诀,瞬时间空中彤云密布,不多时雨水滂沱,可奇怪的是这雨水只是阻住了身后众人,而许士麟身上却半点雨滴也没有。众人又是一阵骚动,无奈后退,却又没舍得离开太远。大家越发觉得今天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因为连老天爷都插手了。闻定施法阻住众人脚步,转回身,于半空中跟着许士麟来到雷峰塔前,只见许士麟摆好香烛供品,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香烛,暗地里也点燃了早就埋好的炸药引信,身后穷奇无声长啸就要向塔下众僧扑去,却见雷峰塔前一个白色头颈的灵兽虚影闪烁,挡住了它的前行。“天狗”本就是“御凶”的灵兽,此时被闻定放出正好挡住了穷奇这头凶兽。一阵狂风将塔前和塔内众僧尽皆卷至远处开阔地带,以免被错伤,却是莫大先生的手笔。穷奇见状回头,却被獬豸现了真身,化作状似麒麟的独角神兽拦住了去路。就在此时,伴随一声巨响,雷峰塔轰然倾倒。自塔下一道红光冲天而起,闪耀片刻后消失于天际,围观众人倒身下拜,口中祷告不已。闻定眼中所见,却原来塔身是建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之上,石头上贴满了各类符箓,似乎是某种封印,只是因日久,符箓威力虽在,但做为载体的符纸却有些糟朽了。原本有塔身镇压还能再维持一段时间,可此时塔身已倒,又受到炸药的影响,符箓尽皆化作灰灰,随风而逝。这一道红光正是冲破封印之物,远远飞走,观那符箓,乃是龙虎山天师手笔。却原来,大唐年间龙虎山天师封印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总计一百零八颗魔星于伏魔殿内,又于天下四方设下阵法辅助。洪太尉放出魔星之后,魔性仍有这阵法压住,不至于祸乱天下,此刻阵基被毁其一,恐怕甲子之内,便会有大乱生出。闻定暗自叹息,却也知此是天意,便不再纠结,转身与两头随身灵兽一起将那头穷奇围在圈内。这穷奇虽凶,终究是幼兽,被困在此,周围有无上正雷法封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一低头正看见目瞪口呆的许士麟,双翅一抿俯冲而下,一口将许士麟的鼻子咬了下来,随后从头开始将一副大好身躯吃得个精光。食罢仰天而啸,原本缩小的牛角长大,一双肉翅消失,一身毛发变得柔顺,利爪消失,褪去虎形,变作一头口生利齿的长角青牛。闻定展开画卷,先收了天狗,獬豸化作独角黑羊,与已化作青牛的穷奇对视了一眼,双双走入画中。闻定与莫大先生随即隐身而去。这番场景说来繁琐,但从许士麟点燃引信到闻定与莫大功成身退,不过数息时间,在旁观众人眼里,许士麟点香烛祭拜,狂风救出众僧,雷峰塔倒,红光冲天紧接着许士麟消失不见。于是“许举人孝感动天,雷峰塔倒白娘子脱困携子远去”算是给之前的故事画上了一个句号。再后来,宋氏朝堂南迁,这个故事被带到了江南,一点点演变成今天的《白蛇传》。
再说回穷奇,此兽生于人心,由恶念凝聚而成,吞噬人心贪婪成长,以人之杀念为突破,靠经历杀戮而成熟,成为杀戮凶残的凶兽穷奇这是一般的情况,穷奇还有另外一个成熟的办法,那就是吞噬寄以诞生和生长的恶念之源,超度其入轮回,自身斩断恶念之本,从此成为“食蛊”、“驰逐妖邪”的神兽穷奇,亦被称为“神狗”。是故,穷奇即人心,用之恶则恶,导向善则善,佛魔具在一念之间。如今这穷奇被闻定引入善道,算是皆大欢喜。獬豸查恶,穷奇辨善,两者正是一对,善恶对立之时不死不休,如今皆为善道却是辅佐闻定的最佳拍档。闻定收了穷奇,与莫大先生回到邺郡,收拾盘缠细软,向着下一个目标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