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和空间是很奇妙的东西,所谓“上下纵横谓之宇,往来古今谓之宙”。我们今天所说的宇宙是所有空间和时间的集合。修行者大都在修行的时候善于对空间的掌控,但对于时间的探索一直都没有停息过,古人形容一个人全知全能时会说这样一句话“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这是对于时间线最基本的预测和掌控。佛说“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可在很多人看来,其中的精髓都在“不可得”三个字上。也有人认为,在这个宇宙中间,衡量一个事物的最根本的标准只有时间,这种说法也自有它的道理。毕竟不论我们是判断一件事还是评价一件事,都不能脱离当时的时间背景,否则很难公允的评价一件事情的更不要说评价一个人。李白传说中死于醉酒后去捞月亮,可是李白的酒量绝对可以说是千杯不醉,那么在那个捞月亮的时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能就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融四岁,能让梨。弟于长,宜先知”,都知道孔融小的时候,是个懂长幼之序,知进退之礼的聪明孩子,可是最终却因为不忠不义的罪名被杀,虽然有敌人污蔑丑化的原因在里面,但孔融一生之中的有些表现的确也当得起不忠不义的名声。那么从那个四岁的懂事孩子到后来的北海太守,时间的长河中又有什么作用到了孔融的身上呢?如果我们能够于时间长河中看到每个人的经历,那么我们就可以知道是什么造就的现在的她们,而又是什么在影响着未来的他们。所以如果真的有人可以遨游于时间长河之中,清楚的看到过去、现在和未来这三条支流的样子,那么他就可以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
莫大先生此时正盘坐于龟山山腹的一个洞穴之中。这是他五年前一次无意中发现的修炼福地。在这里他发现了一片龟甲,灵力激发之下居然显露出一篇功法,名为龟甲术。细细研习之下更是大喜过望,这乃是他梦寐以求的功法。对于时间的掌控,大家的天赋和目标都不相同,有些人讲究活在当下,希望能够掌控现在,有些人致力于推演之道,想要更好的预知未来。莫大先生的族群有着时间方面天生的异能,只是这天赋属于过去。只要能够接触到和一人一事有关的媒介,就可以知道和这个媒介有关的一切历史,而且事无巨细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常常有人们在他们走过的路上,摆上酒肉饭菜,当它们经过的时候可以享用这样的贡养,而作为回报,他们也会告诉供养者祖先的事情。
可是,宝剑有双锋,凡事有利就有弊。族群的天赋注定了他们完全没有对于未来的感知。而且,因为这样的天赋也注定了他们的悲剧。事无巨细的知道他人的过去,也就意味着掌握了别人所有的秘密,灭口二字的可怕在他们的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还有的人会专门的抓他们回去圈养,只为了让他们去探听他的父母给他取了莫听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他不要去听别人的秘密,从而保全自己。
可是,单单是一个名字根本无法阻止本能天赋发挥作用,莫听又是族里天赋最好的一个,在那一片山林之中,过得几乎是王子般的日子。直到有一天,有一群人闯进了他的山林,他亲眼看见同族之中,成年、壮年的死在屠刀之下,幼年老年的被带走,自己被父母藏到了山林里最隐蔽的地方,逃过一劫。于是他孤身上路,凭借自己传承的功法记忆一点点的修炼起来,直到今天混迹于人世。个中苦楚和孤独也就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
随着修为增长,莫大先生发现,自己的天赋能力也越来越强,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再需要所谓媒介,只要一点气味,一个眼神就可以发动天赋,探知他人的过去。随着天赋能力越来越强,另一项能力也越发的强大起来,那就是他惊人的记忆力。莫大先生发现自己很难忘记任何一件事情,无论是自己身上发生的,还是得自别人的过去,而随着这些记忆混杂在一起,莫大先生发现自己被困住了,被困在了所有他知道的甚至是不知道的人的过去里。天赋成了枷锁和牢笼,而莫大先生觉得,要想打破这个牢笼就必须突破种族的局限,产生对未来的感应。这样不但可以打破樊笼,还可以让自己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成就完整的时间之道。
龟山腹地藏龟甲,龟甲上载龟甲术,看起来是巧合,可谁又能说不是冥冥中的天意呢?现在龟甲术就是这个机会,已经呈现在他的面前,欣喜若狂的莫大先生立刻开始按照龟甲载明的内容开始修炼起来。这是他的际遇和福缘,别人没法强抢也羡慕不来。刚刚开始修炼,莫大先生就发现了问题,这篇功法和他原本的修行竟是截然相反、南辕北辙,莫大先生虽然努力,但总是有一股力量在阻止他的修炼,莫大先生感觉得出来,这股力量就来自于他本身,是族群赐给每个成员的天赐之礼,此刻却成了他修行的最大阻碍。
莫大先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越是困难重重,就越是不会放弃,和这篇功法彻底卯上了劲儿。终于一个月前,将功法修行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但也就在这时,体内的天赋力量忽然爆发,两股力量将他的身体当做了战场,激烈的厮杀了起来。结果就是莫大先生在这两股力量的激荡之下全身动弹不得,只好坐在那里,拼命的想要理顺体内暴走的灵力,而在他的身遭左右,时不时有光影浮现,清晰的是一个个真实的过去,模糊的是一个个纠结的未来。王老板三人借助酒仙船之力,直接传送到了洞穴之内,所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三人见状不由得都是一惊,时间道修行,大体上可以分为过去、现在和未来三大分支,前两者可以单独修行,只要天赋够,心志也足够坚定,大多都可修行有成,阵法、幻术都和这两个分支有关。唯独未来这个大分支,必须要将过去和现在两大分支都修炼到大成,兼具大智慧、大毅力才有可能修成,还需有大神通之士从旁护持,当然求占问卜不在其内。现在看来,莫大先生于过去一道颇有心得,已经可算是大成之境,但现在一道则全无涉猎,而且这部关于未来的功法又是全凭自己摸索着修炼的。过去与未来之间没有现在作为过渡和平衡,又没有高人指点接引,修行中出现偏差是必然的,不说别的,单是过去和未来的冲突就足够要了他的老命。所幸莫大先生的龟甲术不是什么太高明的功法,修行时日也短,更兼天赋的本事修行已到极深的境界,性命可保无虞,但一身修为折损大半是免不了的,除此之外还应该有些其他的副作用,比如说过去和未来冲突导致神智失常,做出些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三人正在思忖间,莫大先生已经发生了异样,身周的浮光掠影轰然破碎,模糊的未来光影消失不见,过去的影响化作一缕缕狂暴的灵气,向着莫大先生身体涌去。随着灵气涌入,莫大先生的神情更见狰狞,猛然间睁开眼,一反平日里谦和潇洒的情态,怒目圆睁,严重戾气闪烁,手中多出一对峨眉刺,在闻定和林叶声惊诧的眼神中,竟是向着王老板攻了过去。
有事弟子服其劳,闻定拔出腰间木剑就要上前,却被师尊挥手示意给拦下了。闻定所修乃是五雷正法,加之自身家学渊源,可说是天下所有雷术正宗源起,对于一切修行者都有克制之效。莫大先生此时神志不清,加之前后所修冲突,已有走火入魔之兆,如果交给闻定,以雷部正神专门克制魔道的神通,莫大先生恐怕难以承受。所以王老板大袖一挥,已经迎上了攻势。峨眉刺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法宝,莫大先生虽说修行日久,但和王老板比起来依旧是天差地别。茶楼老板也不着急,见招拆招,因势利导,大袖飘飘,竟是说不出的从容不迫。莫大先生虽然招招强攻,可是却没有一次碰到过对方的衣襟袖角。莫大先生平日里虽然不能算是智者,但也算七窍玲珑之人,现下虽然收功法冲突之苦,游走在走火入魔的边缘,以至头脑不是很清楚,但也能判断出,自己绝对不是眼前人的对手。于是,稍定心神运起了一项法门。这项法门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名为“神打”。后世东北萨满教有出马请仙之说,就与这项法门类似。只不过出马请仙多以山中修行的野仙为主,所谓“狐黄白柳灰”五大家,都在出马请仙之列。“神打”的本质与之相似,但请的是自己多年供奉的神明。
只见莫大先生虚晃一招跳出圈外,双手峨眉刺交于左手,右手掐了个奇怪的法决,口中念道:“清微大道,无极神君。元始之化炁分真,紫府之潜龙勿用。称帝於方诸之山,职掌天阶仙籍。立阙于碧海之上,道称化育群生。三宫有管辖之司,八帝为无为之座。届期登台,南顾宛尔,紫炁东来,湛然真静。诞迪玄功,无上之君,群真之祖。大悲大愿,大圣大慈。东华大司命少阳帝主王公木父天尊!东皇正炁。太乙明神。道德巍峨。胸怀磊落。为众生之大父。作万世之尊师。道冠天人。恩覃苍赤。紫府烧丹。育婴儿之正象。黄庭炼道。生奼女之真形。灵根植遍于古今。至深至厚。真种播余于宇宙。成佛成仙。奠东方之圣域。巍巍自在。护中土之神州。劫劫安宁。大悲大悲。至圣至神。东华大帝。甲乙高真。青虚一炁大天尊。”林叶声与莫大先生相交多年,知道他平时供奉的便是东华紫府少阳帝君,见他准备以神打之术请东华帝君降临倒也不觉得奇怪,仍是平静的看着眼前战局。闻定的脸上突然现出一个奇怪的表情,应该是在拼命的忍住了什么,他必须要忍下来,一旦忍不住就会直接爆笑出声。如果是那样的话,在自己师尊那里就绝对没有好果子吃了。脸上表情最精彩的要数王玄甫王老板。脸上的表情真是既好气,又好笑,有一丝丝无奈。以王老板的修为和神通,神识内可见周围的一切,闻定的表情自然是看在了眼里,于是在无奈之上又加上了一点点的尴尬。随后又看见莫大先生因为请神失败而一脸疑惑,准备再次念动宝诰。这所有的情绪瞬间化做了恼羞成怒,右臂轻抬,一袖子就把莫大先生拍在地上,口中喃喃道:“你邀请东华帝君来打我?想瞎了你的心,你这老猴子不是善知过去吗?怎么就没好好看看你家老板我是谁?小定子!过来帮忙!”闻定只好拼命的忍住笑,来到师尊身边,将莫大先生绑了。莫大先生被一袖子拍散了身上灵气,虽然神志清醒,但调动不起一丝一毫的力气,只好任由人提着。这回王老板也不打算再用什么酒仙船了,直接把众人挪移回了莫家的正厅。命闻定将莫听放在地上,随手射出几根金针,没入莫听体内。只见莫大先生身形渐变,最终变成了一只异兽,猿猴身形,一对白耳,最奇怪的是长了一张人类的面孔,与莫大先生的面貌别无二致。此时,这异兽正处于昏迷之中,王老板吩咐林叶声道:“你带着他,道那片山林去吧,那里更适合他调养,等恢复了,再带他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