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主就打了个哆嗦的江苡转头去寻找那声音的来源,当他看到那一头白发印入眼帘时,终是忍住没有再说话。
“汇儿,你过去和那孩子一起跪着吧,他为我死了两次了,值得你一跪的!”妇人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继续道。
“孩子,我知道你心里怨着我,怨我害死了你的夫子,你怨得对,你的夫子确实是因我而死的,而且还死过两回了,你埋怨的对!”那声音保持一成不变的冰冷继续道。
“孩子,这世上的人和事本就是你怨我我怨你的,谁又能说得清楚。当你一只脚踏入这红尘开始,你便逃脱不了这命运,或许你是主动的,或许你是被动的,便踏进这漩涡之中,躲也躲不开,逃也逃不掉。也许只有当你有一天和教之一样时,你才能躲开这无处不在的纷扰,寻得三尺清净之地。”妇人许是想起了什么,一对清泪从她的脸颊滑落而下,停顿了一会的她又道。
“孩子,你可以去选择主动或者被动,但你唯一没得选的便是接受或者不接受,因为这就是个硕大的磨盘,你、教之、汇儿、我都不过是这磨盘下的一颗豆而矣,是粉身碎骨之后变成渣,还是粉身碎骨之后自我升化,全在于你自身的努力,怨恨全无半点用处。”
说到这里的妇人仿佛再无出声的兴趣,仿佛她从末说过话一样。
张老爷此时却也依言跪在了江苡的一旁,虽然脸上悲色不如江苡来得猛烈,但却也不似作伪。
两个脸有悲色、心有不忿的人此时一齐跪在了宋夫子的灵前,虽是同向紧挨着的两人却连一点交集也没有,那近在咫尺的距离就仿佛天堑一般将二人分割成了两个世界,连一丝交集也无,有的只是存在于空中的无形火花。
时间在三人的静默里飞一般的流去,或闭目或木然的三人被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惊醒,张百汇张老爷只是抬了一下眼皮便又闭上,而江苡却看见一边有一个人在向他招手,那人豁然便是黑子。
出得堂来的江苡才发现时间豁然已经是中午,太阳正像往常一样将他的阳光洒向了碾城大地,而碾城也如昨天一样的喧嚣热闹,那热闹里居然还透着一股股兴奋,仿佛昨天什么也没有发生。
黑子的后边站着一个人,正是四海阁的宋掌柜,此时的宋掌柜脸上明显见着汗珠,那汗珠在太阳的照射下散发着光芒,但比太阳光芒更盛的是宋掌柜的眼睛,那双看着江苡的眼睛仿佛是被高温烧着了一样的灼热,又像吃了大麻一样的兴奋。
一见着江苡出来,他便拉着江苡急行到一边道:“公子果然是能人,今天四海阁的签牌销售非常火爆,仅只一个上午就已经将全天的货都放出了,精虹剑也按照你的安排放出了一把,这把剑被一位碾城的散修获得了。”
宋掌柜一口气说完这些后,不等江苡反应又急急的道:“邱先生让在下来请示公子,下午的出货如何安排!”
江苡没有想到销售居然这么火爆,他沉吟一会才道:“邱先生怎么打算的?”
宋掌柜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道:“邱先生说,如果公子问的话,他的打算便是一切听公子的,公子怎么说就怎么做。”
江苡听得这话愣了一会才道:“感谢邱先生的信任,我便说一下我的想法,不妥之处,还请邱先生并各位补正。”
江苡走了一步,想了想道:“继续保持上午的放货速度,但在量能上要有所控制,那精虹剑也按照正常安排走,具体的做法我写个条陈给你,麻烦宋掌柜带给邱先生。”
江苡就着旁边的纸笔写了个条陈给宋掌柜,但却发现宋掌柜接过条陈并不离开,而是看着江苡欲言又止。
江苡不解的看着他道:“宋掌柜还有其他事情?”
宋掌柜朝灵堂里看了一眼,想了想才道:“有一个情况,我不知道该如何和你说,在今天上午的时候,百汇集开始在全场宣传他们将在碾城进行一场与我们类似的销售活动,他们一次性拿出了十五柄断肠刀,并按照我们现在的方式进行销售。”
江苡也扭头看了灵堂一眼,想了想才道:“他们宣传的情况怎么样?”
宋掌柜想了想道:“非常宏大,他们同时在有他们分店的城市展开了宣传,仅只碾城一家从上午开始便设置了二十个点,比我们的点还要多五个,而且几乎我们每一个点的边上都有他们的一个点,他们的签牌居然还比我们的便宜20文钱。”
听到这里的江苡轻蔑的笑了笑道:“打擂台吗?这可不是什么新鲜又高明的主意!”
宋掌柜听了这话又接着道:“而他们已经决定今天下午与我们同时开始销售。另外,今天上午已经有留言说我们将控制十柄精虹剑的流向,会让我们内部人士把它买走;还有说我们四海阁卖出去的货物以次充好,处理存货等等!”
江苡摆了摆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宋掌柜道道:“宋掌柜,这些流言大可不去管他,做好各项准备就行了。至于其他的嘛,你把这个东西交给邱先生,他看了就会知道我的心意了。”
宋掌柜拿着那封信,想了想确定再没有什么事情方才转身而去。江苡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悠悠叹了一口气道:“暴风雨就要来了!”
独自站在一边的黑子看着一身素色的江苡转身进了灵堂,又仔细看了看天道:“这明明是晴空万里,哪来的暴风雨。”
同样叹息一声的还有跪在江苡旁边的张百汇张老爷,不过他叹息的不是暴风雨要来了,而是看见一个黑衣人静静地跪在了门边。虽然他昨天晚上就已经在另一个地方跪过好一阵了,但今天这一跪却似乎又有别的不同,因为张百汇老爷好一阵都没有看向他那里,连眼神都没有飘一下。
没有动作的张老爷却是知道黑衣人的到来,在一声叹息声里,他终于还是站了起来,慢步向门口走去,似乎好像是多么不一样似的。
慢步而行的张老爷并没有在黑衣人身边停留,而只是轻轻的绕过了他,在灵堂不远处的一株树下停了下来,那里刚好是江苡的视力范围内。
黑衣人显然知道张老爷的行踪,在向着夫子方向叩了三个响头后,便向外退去。
张老爷站在树下,看着从树叶间飘洒而来的点点光斑,微眯着的眼睛似睁似闭,让人不知道此时的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黑衣人却不想去猜测此时张老爷的心情,他只是低着头来到张老爷的后面低声道:“老爷,一切都按着既定的步骤在推进,我们已经在附近几个城里安排了比四海阁多一半的点在宣传,就反馈情况来看,很多原来打算直接买四海阁签牌的人今天上午选择了观望。”
张老爷仿佛没有听见黑衣人的汇报,只是看着头项的树干嗯了一声。
黑衣人见状却又继续道:“但即使如此,四海阁用半天时间仍然售出了近8万个签牌,而且这还只是我们的预估,实际数字估计应该会大于这个数字。”
张老爷忽然睁开眼睛看着黑衣人道:“有这么多?”
黑衣人抬头看着张老爷,肯定的说道:“是的,四海阁此次准备了近几十万银子的货,预计分五天全部放完,而今天只是半天就已经售出了五分之一。”
张老爷背起手在原地走了两步道:“这消息准确!”
黑衣人想了想道:“是那位首先放出来的消息,我又通过我们的渠道进行的核实,应该差不太多。”
张老爷低头想了一会才轻声道:“看来暴风雨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