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继光回去之后,没有把喝茶的时候跟夏天说的话放在心里,一到家里看到田齐已经洗好了澡。
田齐比周继光小两岁,二人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在一起不到三个月就决定结婚。当时局里的领导老是开玩笑说周继光耐不住了,当时连杨利民都觉得有点意思,但想到自己跟胡月两个人的事情,不免有些注意别人的看法了。
田齐洗澡后穿了一件黑色的睡袍,头发披在肩上,身材还是可以的,只是年纪有点大了,平时脾气又不是很好,经不住老。此刻,她正朝着周继光走来,香气直入周继光的鼻子。
周继光一见到这样子,就知道田齐想那个事情了。最近每次只要田齐这样子,周继光就觉得不自在。不是因为自己有问题,而是自从那次跟嗡嗡云雨之后,才觉得自己这十几年都是白活了。跟田齐一起的所谓性生活根本只是自己发泄欲望的一种方式,只有在跟嗡嗡云雨的时候才觉得真正的性福原来如此。
而现在面对这个叫田齐的女人,他突然没有了上次战斗的信心和欲望。
田齐淡淡地说:“早点睡吧,以为你不回来呢。”
周继光没有搭话,心想我不回来能去什么地方,就去洗澡上床了。等躺到床上的时候田齐还没有睡着,她马上过来把脸贴在周继光的胸前。周继光拿了一本放在床头的书看了两页,觉得看不进去,于是说:“几天没有这个了?”
田齐说道:“你说呢,你每次过后都不记得人家,只顾自己。”说完脸都红了。
周继光心里觉得好笑,但是没有笑出来,一会儿两人就完事了。他本来想控制一下时间的,可是没想到一进去两下就完事了,完全找不到那种感觉。
田齐嗔道:“你现在怎么好像都心不在焉的呢。”
周继光叹气说:“你自己想多了,每次不都是这样子么。”说着又兀自想起了嗡嗡那魔鬼般的身材,一闭上眼睛又想起了晚上喝茶的小刘的样子。
田齐这才没有说话,头偏向一边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周继光犹豫再三,给陈实打了个电话,周继光笑着说:“老陈啊,最近忙什么?”
陈实接了电话,一听是周继光打的,连忙说:“老周啊,能忙什么,想办法搞城北那事情呗,棘手得很。对了老周,县里说招标的事情,我可能还得找你给我出谋划策呢!”
周继光马上一笑,旁若无人地说:“招标是必须的,这么大的事情,老陈也清楚的,我能给你什么意见?你真是高看了我。”心想陈实只不过是想拉住自己。
陈实认真地说:“老周谦虚了,这样子,过几天我跟嗡嗡一起约你。如何?”
周继光一听陈实叫嗡嗡,心里顿时有点冲动,不过马上克制住了,说道:“再看吧,你们,哦,你们在一起?”
陈实知道周继光打电话过来的意图就是探探嗡嗡的情况,但是又不好明说,于是他说:“我们还是那样子,只是嗡嗡有些不大想跟我一起呢,说我给不了她安全感。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说完哈哈一笑。
周继光也是一笑,他知道陈实的意思,就不再说这个,正要说其他的,小王进来了,说道:“周局长,县长秘书打电话来了,叫你回个电话。”
人事局局长周继光给周仓县长钱权回了个电话,秘书说钱权正在开会,周继光等了一会儿再拨过去,钱权这才接到。
钱权在电话里面也不好明说什么,随便扯了一下最近的情况,问了问两会上的“政府搭台,人才唱戏”人事局有什么想法之类的问题。态度倒是很和气,说了大概十来分钟就挂了电话,并叫周继光有空多去政府那边走走。
周继光挂了电话之后,不明白钱权这么说的真实意图。想到现在当官都要学会揣摩上级的意思行事,稍微理解错了的话,就有可能犯政治上的错误,自己的政治前途也就一命呜呼了,所以这的确是一门很深的艺术。按说钱权给自己打电话不可能光是说这个东西吧?就算是说这个,也不至于要他县长本人亲自出面打电话吧?这些事情也只是县长的秘书代为处理,或者是政府办的事情。还有最后说的那一句,叫自己有空多去政府那边走走,为什么单是说“政府那边”而不是说“过这边走走”?在县长的眼里,政府这边的意思就是政府县长这边,而过这边走走的意思,就包含了县长跟书记双方。
周继光心想,由此看来,钱权是把他周继光放在自己的队伍里面了。政府最可怕的就是分队伍站队,站得对你可能升官上位,一旦站错,你自然是从此没有政治表演的舞台了。想到这些,周继光高兴的同时倒生出一点惧怕。
钱权给周继光打完电话,就起身走到了窗前。这个办公室的窗户打开能看到穿过周仓的一条大河。每次早晨上班来,在办公室他都会花上半个小时站在窗前看这条大河默默地流过,他就这样子四年如一日地看着。他的办公室在郑远谋的办公室下面,心想不知道郑远谋是不是也跟他一样这么多年如一日地看着这条河流。在他们的眼里,这条河流已不是简单的一条河了,而是印在脑子里面的一个记号,是在自己位置上的见证。
上次,华天实业的陈实给他打电话之后又去了他家,都是为了周仓北县城拆迁重建的事情。这事情他私下跟郑远谋碰过多次头,书记郑远谋不置可否,拆迁重建涉及多方面的利益,稍微弄得不均衡就会导致很多矛盾。
郑远谋的态度钱权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把握。这个跟自己一起上台的人,在自己的脑子里,竟不知道该如何定义他的身份。说是搭档,又不是简单意义上的搭档,说是朋友又没有真正的感情,况且是在官场上。说是患难与共,至少现在还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在周仓的四年,郑远谋没有跟钱权明着闹过,但就是让钱权感觉彼此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自己政府工作这边他不加干预,县委工作那边他也独断,但是遇到关键问题,也找自己这个县委副书记征求意见。有时候这样子倒让钱权自己无法平衡县长跟他这个书记的关系。
钱权想着就给郑远谋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想上去坐坐。郑远谋一口答应了。
钱权笑了笑,挂掉电话又坐了一会儿才上去。到了郑远谋的办公室门口,钱权还敲了一下门,郑远谋这才抬起头笑着说道:“老钱,快进来吧。”说完又低下头去写什么。
钱权就自己找了凳子坐下来,说道:“老郑比我还忙,你这个大班长做得也累得慌。”
郑远谋打了个哈哈,说道:“咱们都忙,没有办法。在这个位置上不忙人家百姓说你在其位不谋其政,就算百姓不说,上边还是看在眼里的。你整天忙人家又说你像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忙什么。换个角度思考,在你的任上你老是忙,别人会觉得你的上一任,肯定什么事情都没有做,是不?这个度很难把握,所以我们不能老是按照别人的看法做事,是不是老钱?我们得按照自己的良心做事,这样子才能对得起周仓几十万的百姓。”
钱权笑了笑,心想郑远谋什么时候觉悟变得这么高了,一下子上升到周仓百姓的高度去了。一席话让钱权受益匪浅,仔细一想,假如有天郑远谋离任,自己上了书记的位置,是不是也显得郑远谋在其位不谋其政呢,他突然明白郑远谋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他看了一眼郑远谋,郑远谋倒是很自然,并无异常表情。
郑远谋又说:“老钱,北县城那土地你有什么想法?”边说边整理文件,把当时秘书送上来的文件抽了出来。
钱权笑了笑,说道:“这个必须得招标的,按照程序来。”心想郑远谋这话问了等于没问,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是个棘手的问题。
“我看秘书送来的文件上你只是说叫我看看,并没有说你的想法,所以我想听听老钱你的看法。”郑远谋说道。
“老郑,北县城开发建设招标是必须的,但是那个项目很大,从政府的角度来看,我认为有必要谨慎处理这件事情。”钱权说完看了一眼郑远谋。
郑远谋合上文件说:“老钱,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老郑,你是大班长,最终我还得听你的意见是吧,我只说说我的看法,仅供参考。那一片区涉及两个类型跟两个步骤。我先说两个步骤,第一步就是拆迁征地,第二步就是招标建设。第一步是个大问题,当然这其中还涉及拆迁补偿的很多问题。拆迁,要迁了才能拆,关键这个迁怎么迁,往什么地方迁,迁得不好,会出问题。要做好迁的工作,中间的细节很繁琐的。第二步就是招标建设,这个问题也很重要,建设局的建筑业科负责这事情,他们会去解决的,但是这里面有一点我得跟你这个大班长商量一下,就是参加招标的条件我们得限定一下。”钱权说到这里,郑远谋看了他一眼,笑而不语。
钱权见他笑着看自己,就继续说:“我说的限定条件是从县委县政府的角度去考虑的,说去说来还是经济二字。我个人建议得有这样的条件:第一点,必须是本市以内的公司,而且原则上本县的优先考虑;第二点,必须是民营建设企业,这也体现县委县政府大力支持民营企业的决心跟信心。这样设定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周仓县税收的增加,同时知根知底的单位建设起来我们也放心。这是我的意见,还得听郑大班长的。”钱权说完笑了笑,只见郑远谋毫无表情,一言不发。
郑远谋抽了一口烟,顿了顿,说道:“周仓一直以来是市委省委放不下心的一个老区,经济水平一直落后,这些你我都知道。经济上不去,百姓生活水平就无法提高,这些因素都将造成周仓的不稳定。我们做父母官的责任重大。”郑远谋说完打了个哈哈,又抽了一口烟。
领导往往就是这样子,不给你明确答案,但是你仔细琢磨还是听得出来他的意思的。郑远谋说的话也是这个样子。钱权作为一个县长,在郑远谋面前也得揣摩他的意思。
郑远谋的话说到这分儿上,钱权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也就不再多说,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后就准备告辞,郑远谋拉着他的手笑着说道:“老钱,只要依照原则办事,事情一定能办好的,这事情我相信你。”说完又摇了摇钱权的手。
过了两个星期,华天实业的陈实又给钱权打了几次电话,问招标的事情。钱权还是说要公开招标,叫陈实有时间就准备一下,多关注一下,毕竟这件事情还是很重要的,不过你也放心,县委县政府还是很支持周仓县民营企业的发展的。
陈实心想上次自己那点钱算是给他钱权当冥币了,有钱好使鬼推磨,现在钱权这个鬼就是不推磨,是钱不多还是怎么的?看来,钱权说的县委县政府还是很支持民营企业的这话有些意味。
这天,陈实给嗡嗡打电话,嗡嗡立即挂了,不一会儿就发了个短信,叫他不要再来找她,今后不管怎么样都不要来找她。陈实心想嗡嗡还是生上次的气,就发了个短信过去,说上次是自己不对,叫她回来好好谈谈。短信发过去了嗡嗡没有回。陈实本来是想带嗡嗡一起去钱权家的,但是既然嗡嗡这样子,就只好一个人去了。
晚上钱权在家看电视,陈实先打了个电话才上去,钱权还是老样子,笑了笑,说:“陈老板找我聊天?”说完直盯着陈实。
陈实客气地说:“找县长聊天太抬举我了。”
钱权笑了笑,说道:“我其实还是很喜欢跟陈老板聊天的。陈老板是我们周仓民营企业的大家,华天也是我们周仓的纳税大户,我应该把你当贵宾的。”说完打了个哈哈。
陈实不好意思开口,钱权把电视声音调小了点,过了一会儿才说:“陈老板还是需要去投标,这样对你有好处,对周仓的发展也有好处。”
陈实又要去猜钱权的意思了,过了一会儿,笑着说:“县长,有事随时给我电话。”
钱权微微一笑,说道:“好啊,正好我孤家寡人一个,晚上闷得慌。”
自从那次从清水镇回来之后,杨利民过了几天就找机会把小丁叫到家吃饭,每隔几天就叫一次,说阳阳在家总是念叨丁叔叔怎么不来,又说小丁的手还没有好,要补一补,胡月在家弄了很多汤,叫小丁过来喝点。
开始的时候小丁倒是有些顾忌,过了几次之后,就不管什么了,喝得多也埋怨得多,说周继光当局长太阴险,不讲道德,后来又说小王忘恩负义,你杨局长对他那么好,他居然还跟在周继光后面屁颠屁颠的,自己就是看不起他那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