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姨没有说话,看了看字画。杨利民见她脸色慢慢变了,知道黄姨可能看出自己带了个赝品过去心里不高兴,于是他又连忙把装有两千元钱的信封递给黄姨,道:“黄姨,我们来得比较匆忙,也没有买什么,再说胡月跟阳阳也很久没有来看聂老跟黄姨,这个就算给黄姨买点笔墨之类的,黄姨爱好书画。”说着就递了过去。
黄姨拿着字画又是一看,说道:“小杨水平就是不错,这字画还是很好的,我收下了。”说着连信封一起收下。杨利民瞥了一眼胡月,也就没有说话。
大家又说了些闲话,见时间不早,于是起身告别。正在这个时候,杜清林打来电话问出院没有,他马上带车过来接。杨利民简单说了一句就挂了电话。黄姨也就不再挽留,三人当下就往周仓赶回去。
在车上,杨利民手机一震动,收到了两条短信,他也不敢去看,生怕是嗡嗡发的。可是胡月偏偏在这个时候说:“把手机拿来,我给我妈打个电话。”
杨利民想还是自己先打个电话,借机看看短信是谁发的,于是说:“我先给杜清林打个电话。叫他不要来,我已经在回去的车上了。”胡月就让他先打。
杨利民看了短信,一条是中国移动发的系统短信,另一条是马维成说的:“老杨,周仓到处传你新闻,到底怎么回事?”杨利民没有跟胡月说什么,也没有给杜清林打电话,删去了短信就把电话递给了胡月。心想,难不成自己跟嗡嗡那晚的事情到处都知道了?
一回到周仓县,天气就变了,乌云滚滚的,不一会儿就下起了暴雨。公安局夏天给杨利民打来电话,寒暄了几句,杨利民也爱理不理的,想着那天晚上阳阳生病给他打电话他接了电话又挂了,心里就来气。自己是打电话找车子救命,没有事情谁三更半夜给你打电话。平时都标榜自己是兄弟,关键时刻脚底抹油。
夏天寒暄几句后就说:“老杨,你身体不要紧吧?”
杨利民感到莫名其妙,说:“我身体好得很,有什么事情?”
夏天说:“没有事情,有机会再聚聚,最近你好好休息一下就是。”说着笑了笑就挂了电话。
不一会儿,华天实业陈实打来电话,说:“老杨啊,你还好吧?得了这个病就不要出来了,好好在家休息。”
杨利民很惊奇,怎么陈实也说自己得病了?连忙问道:“老陈,你听谁说我得病了?”
陈实打了个哈哈,说:“周仓就这么大嘛,你老杨的消息谁不知道呢?不要硬撑,要多注意身体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杨利民想也不用解释了,上班了大家自然就清楚了,于是挂了电话。刚挂电话,马维成又打电话来问:“老杨,到底怎么回事,外面都传你得了肝硬化晚期,病情恶化,连夜把你送到市里面抢救去了。是不是真的?怪不得每次我们一起聚的时候你都不怎么喝酒啊!”
杨利民很吃惊地说:“你这是听谁说的,这不是明摆着乱说么,我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得肝硬化?还说我恶化,这不是乱说么?再说哪一次跟你们吃饭我没有喝酒?”
“老杨别生气,外面传的,我也是去你们人事局采访的时候听他们说的,听说连你的办公桌都移开了,还消毒去了。”马维成说。
杨利民火直冒,不好当着马维成的面发作,心想这背后肯定有谁在搞鬼,于是说:“老马,我们局里还有什么事情么?”
马维成笑了笑说:“你们局老是这事情那事情的。上次叶主任跳楼的事情还没有彻底搞清楚,现在又说你得了肝硬化晚期,还传言说组织上都批准了你在家休息不用去上班,马上找人分管你的事情呢。”
杨利民这才忍不住,说了声‘放他妈的狗屁’,就啪地挂了电话。不一会儿想了想,觉得马维成也只是关心一下,于是给马维成发了个短信,表示歉意,自己不该对着他大声骂那些人。马维成也回短信说:“自己冷静处理这件事情吧。”
胡月下班回家后,哭丧着个脸对杨利民说:“办公室的人都问你病情好些没有,都说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居然就得了这个病。田齐还阴阳怪气地说现在当官的‘没有个好老子,没有把好票子,没有个好身子,当然就没有个好位子’。”
“人家说这些你管他做什么,我不是还活着?他们嘴巴里面出大粪的,你不知道啊,你跟他们计较有什么意思。”杨利民生气地说。
“你不知道这样子说对你影响多不好!一旦大家都相信了,你今后走出去自己不顾忌什么,我跟阳阳也要受人白眼。”胡月接着说,“都怪阳阳,这个时候得什么病。”说完气嘟嘟地去做饭。阳阳见这样子,哇的一声哭了。
杨利民叹了口气,说:“你也别怪人家,我是运气到了这个头上,转过去就好了。”
胡月说:“你就知道讲运气,跟你这么多年就没有见你运气好的时候。”
“你看你,又来了,一到这个时候就说这些,谁受得了你。”杨利民生气地说。
“受不了也得受,我说的都是事实。”胡月也生气了。
杨利民实在是无语了,饭都没有吃,拿了皮包就去人事局了,连伞都没有带。胡月也不管他,见他拿皮包走了,自己也不再做饭,跟阳阳在家里泡了包方便面吃了起来。
到人事局时时间还早,门卫室的人已经换班了,他们见了浑身湿淋淋的杨利民,打了声招呼就不再说话。杨利民走到楼梯转角的时候,故意回头看了看那几个人,只见那几个人居然没有像往常一样看着自己,心里越发觉得奇怪了。想当初明明跟局里请假说是阳阳生病了自己去给他看病,现在倒好,传出来说是自己得病了,居然还是肝硬化晚期,组织上都开始考虑自己的后事了。
上厕所的时候,杨利民仔细回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很容易判断出来,这背后一定有人在弄自己。从开始的钱权县长免了李春生,马上让自己接手人事局的事情,到后来的众望所归的人事局长,再到周继光突然出来担任人事局长,再到小王任了人才交流中心的主任,还有司机小丁的见风使舵,陈实的宁愿鬼混也不给车子,夏天接了电话也挂了等等,这些无一不表明有些事情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了,自己是该好好冷静考虑一下了。
郑远谋的语重心长,胡月的冷嘲热讽,还有阳阳在聂老面前说的那句话,都让自己心里不是滋味。自己何尝不想往上爬?做官的人都有种瘾,叫做官瘾,就像是吸食了鸦片一样,只要稍微尝了一下味道,自然就陷进去不能自拔了。也像攀登高山一样,每上一个台阶,你就会发现不同的风景,越是没有到最顶端,就越想看到上面的风景。
当然,自己怎么说也是一家之主的男子汉,外面不说,在家里自己也得有点面子吧!杨利民转念一想,也是到了自己运气不好,该倒霉的时候了。
想当初刘大强那句话真是说得有道理,说自己“命犯天煞,大运蹇塞,难以起发”,自己真的犯了天煞么?这天煞是谁?是周继光,小王,表面和气的郑远谋,还是钱权?难不成是老夏他们?大运蹇塞,可是只说蹇塞也没有说不能畅通啊,难以起发也只是难而已,也没有说不能起发啊。想到这里,杨利民叹了口气。
不知不觉中有点困意,杨利民想去办公室休息一下,开门后,竟然发现自己的桌子已经挪到一边,而且上面沾满了灰。很明显是人家以为自己真的如传言中一样到了绝症晚期了,组织上让自己回家休息,自己的工作要放手了,所以把桌子给挪了。还有,往常自己的桌子是天天有人打扫的,不存在上面有灰尘的情况。抛开桌上的灰尘不说,单单说自己的桌子给挪了位置这点就足以让人窝火。
杨利民把包放在了沾满灰尘的桌子上,也不顾及椅子上是否有灰尘,就坐了下去。看了看墙上,自己当初撕下那张“雾里看花”的字画留下的位置,痕迹更加明显了。想着想着之前的一切又浮现在脑海里面了,不是李春生的免职,自己不会被钱权委以重任代为处理闹事的众人,后来郑远谋等也不会对自己有看重的意思,大家也不至于把自己当成人事局局长的候选人物,而且是理所应当的人事局候选人物。官场真是奇妙,在你最风光得意的时候,突然给你泼了一盆水,让你顿时感觉到浑身湿淋淋的。
如果自己是局长了,小王不会那么快改称自己“杨副局长”,司机小丁不会在自己想用车子或者说急切要用车子的时候推辞,夏天、陈实等等也都不会那么做的。还有妻子胡月,这个跟自己生活这么多年的人,也不会在自己没有当上局长的时候时不时冷嘲热讽。不过这个女人跟了自己,也没有享受过多少好的生活,有点钱就送礼去了,自己舍不得吃穿,只想自己的丈夫能够官居一品,自己也跟着觉得荣耀无比。有时候杨利民打内心里是觉得亏欠胡月的,只是自己在官场,一直处于劣势地位,自己的利益正在受到损害。
不会顾及自己利益的人是不能在官场待的,顾及自己利益的最好办法就是做好“人”的工作,而做好“人”这一工作就要“让反对你的人理解你,让理解你的人支持你,让支持你的人忠于你;允许有人不喜欢你,但是不能恨你,万一他要恨你,也要让他怕你”。
而现在摆在自己面前这么多人,该怎么分类呢?看来自己又得好好分析一下目前形势了。想到这里,杨利民突然想起自己抽屉下面的那个本子,糟了,是不是被人拿走了?那可是自己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成果,也是指引自己在官场继续走下去的导航灯。丢了无所谓,但是如果被谁拿走了去做话题就不是那么好了。
打开抽屉时,杨利民顿时惊呆了。
杨利民给陈实打电话那天,陈实正跟嗡嗡在赛江南酒店里面巫山云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