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伯伯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最终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冬天。这八年间,哑伯对李显视若己出,疼爱有加,抚养了他八年。虽然他们八年间没说过一句话,但是在李显心里,哑伯就是他的父亲。这个冬天的雪很冷,冷到骨子里,冷到心里,无法御寒。李显大哭一场,哑伯养育他八年,他却没能为哑伯养老,李显心里十分愧疚。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可能说的就是李显吧。
冬天刚过,也就是186年,南阳再次爆发瘟疫,而且比之九年前,来势更猛,规模更大,南阳已成了魔鬼的熔炉。“显儿,如今南阳再生变,此乃天下百姓之不幸,此次我们师徒二人要尽快赶往南阳,救万民于水火!”师傅是个济世救人的活菩萨,这不是李显说的,而是这么多年以来,那些被救治的百姓说的。师傅一生行医,不图钱财,很多人都是免费治疗,不取一物,一生救人无数。
李显收拾好行囊,去阿虎家跟他们拜别。此时阿母腿上新愈,走路还不利索,李显郑重的给阿母磕了个头,此次去南阳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阿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看见李显这样,又流下了眼泪,叮嘱他此次去了南阳,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如果瘟疫太严重,就回来,别去冒险,李显应诺。阿母又从枕头下,掏出一个裹了好多层的包裹,层层解开,是一块玉。“此玉为阿虎父亲多年前所得,留在我这也是无用,你且拿去,换些钱财,以供生活所用。”李显跪在地上,泪水在眼里打转,哽咽道“阿母,万万不可,此乃叔父留下的东西。显儿怎能拿来换取钱财?阿母速速收起来,别让显儿为难了。”推脱了好久,阿母才罢手,李显叮嘱阿母一定要保证好身体,等他回来。出了家门,阿虎道“阿兄,此翻去南阳,路途遥远,俺听说南阳近年来黄巾贼声势浩大,除之不尽,你们此去,怕是不会太平。俺想跟你一起去,也好路上有个照应。”李显也知道阿虎想去,但是阿母腿伤新愈,阿虎若走了,谁来服侍阿母呢?于是道“阿虎,此翻去南阳,定是疫情严重,危险重重,我不想你跟着我们去冒险。再者,阿母腿伤新愈,还需有人照顾,你若跟我离去,阿母怎么办?我们两个都不在阿母膝下,阿母如何不会整日担忧啊?”阿虎沉默了,李显说的是。危险他阿虎倒是不怕,但是阿母没人照顾是他担心的,阿虎虽然粗野惯了,但是却是至孝之人,阿母就是他的命。“好了,阿虎!此番去南阳,多则一年,少则半年,我一定回来看你们,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好阿母!”兄弟俩挥泪作别,李显跟着师傅,踏上了去南阳的旅途中……
一路上,还是像以前一样,边走边采草药,遇到需要救治的人,师徒二人便施以援手。每到夜晚,李显总是睡觉也要睁一只眼,夜宿野外,其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这么多年以来,遇到最多的,就是豺子,是狼的一种,体格较小,却很有耐心。而李显就负责师徒二人的守卫工作,那把弓寸步不离身。
就这样,经历了半个多月的日日夜夜,师徒二人终于到达了他们必行的目的地。
“显儿,前面再有四五里就到棘阳县城了。这棘阳县是南阳疫情最严重的县。”师傅指着南方,黑色的瞳孔里,闪动的是天下黎民疾苦的悲凉。李显跳到侧旁一高石上,眺望前方,此时正直春拨时期,目所能及却不见寸绿,皆尽枯黄。“师傅,我们来南阳这一路上,尚有民夫忙于野田之间,自入了南阳郡却日渐稀少,这棘阳县外,更是无人忙作,了无新绿,这个冬天,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人熬不过去了。”先生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径自往前走去了。李显在后面跟上,师徒二人沿着那崎岖的小路,通向那不可预知的远方……只是,此时李显的定位已然发生了变化,九年前,他是奄奄一息,被命运抛弃了的可怜人,现如今,他要去这方天地,去搭救这些可怜人的命运。
棘阳城外,流民开始多了起来,这些人,稀稀落落地依偎在路边的枯树旁,草堆旁,角落里,面色焦黄,死气沉沉。现在瘟疫横行,像他们这些或逃难或无家可归之人,官府是肯定不会让他们进城的。他们的命运已经基本注定了,要么饥寒交迫之下最终埋尸于野,要么感染了瘟疫,那样只会死的更快。无怪乎大贤良师振臂一呼,响应者数百万,他们也只是想吃一口饱饭呐。但是国有国法,他们用造反的方式去抢夺他人的饭食,就注定了国家容不得他们。起义为什么失败?几百万教众造反,镇压他们的朝廷军队不足十万,却能势如破竹。装备器械差,没有作战意识也只是其中的两方面,最关键的一点是,他们是无根之源。城里的世家大族,日子过得舒坦的,他们肯定不会造反,反而他们痛斥造反的人,那些人威胁了他们的利益。所以涌现出了一大批世家大族出兵出粮,为国剿贼。所以说,在这个时代,世家大族的能量远比想象中强大的多,像汝南袁氏,弘农杨氏,颍川荀氏,陈氏,河内司马氏等等,他们这些世家大族的能量,有时候甚至强过一郡太守。这里有必要强调一个点,即世家大族和门阀士族的异同,其实这两个很多地方是重叠的。东汉时期,士人主要通过察举、征辟出仕,他们需要那些大族或官僚的推荐,从而入仕,而大官僚与自己的门生、故吏结成集团,以增加自己的政治力量。东汉后期的士大夫中,形成了一些累世公卿的家族(比如四世三公的杨氏和袁氏)。这些人都是最大的地主,而且世居高位,门生、故吏遍于天下,因而又是士大夫的领袖。所谓世家大族,就是在经济、政治、意识形态上具有这些特征的家族。所以说,这两个本有区别的族群,因这个时代而变得愈加紧密与相似。东汉时期选士首先看族姓阀阅,所以门阀大族的子弟在察举、征辟中照例得到优先。门阀大族是大地主中长期发展起来的一个具有特殊地位的阶层。当政的外戚、宦官都要同他们联结、周旋。门阀大族在本州、本郡的势力更具有垄断性,实际上统治了这些州郡,所以才说一个世家大族在一郡的影响力甚至超过太守,是非常有可能的。历史上的曹操,由于其宦官家族的身世,一般说来不为名士所尊重,故而一再发布“唯才是举”令,选用了很多有治国用兵之能的寒门士子。不过,曹操不但没有笼统地否定世家大族所强调的德行标准,反而很重视对名士的争取,因为曹操深知那些世家大族所具有的惊人的能量。
废话说的有点多,也是做个小科普,为后面的情节做个铺垫,言归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