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沐寨主,洛阳茶山陵山主,山海关无衣将军……
当故事里的人物即将出现在现实中的时候,白牧之有一种说不出的震慑感,那种震慑从心底生长出来直冲脑门,莫名激动。
就像消失于江湖许久声名赫赫的大周三公主突然出现在洛河河畔,白牧之发现她竟然是长安城那家剁椒鱼头店的女主人。那种震惊直到现在,三公主的女儿就每天蹦哒在自己在面前,也迟迟无法消散。
每一个光鲜传奇人物背后都是柴米油盐的人生琐碎,叱咤江湖的故事下是一个个鲜活普通有血有肉的人。世人看来的风起云涌乾坤激荡,于自己而言不过是因果循环的平凡人生,与采茶人采茶耕种人耕种无异。生而为人,苦乐共通,世人都一样,并没有什么稀罕。
这是很久很久以后白牧之才能明白的红尘。而现在的他在触碰那些江湖豪情前尘往事的时候,怀抱的是满心崇敬感叹与热血。
浮云寨,五洲有名的江湖大匪,老寨主沐山河在春秋乱世里秉持狭义匪亦有道成为五洲匪首。当年西域大战五洲将士伤亡惨重,浮云寨举寨而出率五洲匪寨与山海关守将无衣将军一起共距外敌于山海关外洪荒大泽。
老债主有一个独生女名沐知秋,与父亲共赴山海关御敌。那沐知秋聪颖过人,曾机缘巧合拜师于鬼谷王禅老祖,受王禅老祖亲传熟知兵法,又带了王禅老祖的破敌之法。沐知秋与当时的山海关主将无衣将军配合默契履立战功,两人甘苦与共生死相随,战事结束后由天子李昊天亲旨赐婚。
成婚当日,却有一名青衣女子孤身持剑闯浮云寨,寨门守卫问她为何而来,她只说了两个字:抢婚。那沐老寨主不想婚事受阻,命浮云寨上下倾力阻那女子于浮云寨外,谁知那青衣女子一步不退竟硬是闯过浮云寨八寨十六门和最后浮云大阵的拦截,于拜堂之时进入大寨阻下了五洲皆贺的第一场大唐奉旨大婚。
世人不知细节,只知无衣将军当日确实随青衣女子离开了浮云寨,但最后却只身回了山海关,从此再也没有入过中原半步。
而那青衣女子竟是江湖上大名鼎鼎,一柄青衣剑斩尽天下不平事的女侠陵姑娘。剑法凌厉毫无虚招,死在她手下的奸邪恶徒大大小小不计其数,其中就包括通敌西域破我军阵法致西域之战差点全军覆没的大修行者余蔚。连当时的诗仙李太白都曾亲赴洛阳只为一睹女侠风采,一蓑烟雨青衣客,却是红尘痴心人。
后来大唐郡主李小棠建小棠司专管天下不平事也是因为曾与陵姑娘有一面之缘,受了陵姑娘的影响。
“小姑姑说,陵前辈告诉她,一人之力终归有限,以朝廷之力除奸邪惩恶徒才是正道。”
以上的故事,由李澈和白牧之一人一部分给许云缺,无忧,何竹酒,小满普及完。
故事讲完,几人沉默许久,各自思量默默行走在路上。
“那……无衣将军是喜欢沐知秋,还是我师傅?”何竹酒率先打破沉寂。
“我倒觉得应该是喜欢陵前辈的,不然为何会弃了天下皆知的大婚。”许云缺想了想,回复道。
“战场上生死相随不离不弃,战事结束后奔赴浮云寨与沐前辈成婚,不是喜欢又能是什么呢?”李澈反驳道。
“不知道。世人意见不一,连说书人的版本也大相径庭,恐怕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白牧之回答说。
无忧不大懂,甚至连故事也没听太明白,只觉得复杂,但心里也隐隐有些说不出来的感叹。那种感觉就好像小时候师父让他背着一个背篓去海边背沙,明明背了一背篓,回来后却空空如也的感觉。
“那我们还要去找浮云寨的麻烦吗?”小满弱弱的问了一句,山主抢亲与浮云寨结了死仇,跟这个比起来好像被浮云寨劫点东西也没多重要。
“去”
“去”
“去”
“去”
除了无忧一人仍陷在自己的感知里想着一些小事外,其余四人齐声回答,不管各自原因是什么大家都达成了一致意见。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但去那虎山的理由大家都心照不宣了。果然八卦和真相的号召力极为强大,让大家忘记了浮云寨上下那可是五洲齐聚的悍匪,虽然多年不轻易劫道,一劫就是天子生辰纲这样的悍匪!
好奇心害死猫……真是一句深谙人性的至理名言!可惜往往好死猫并不自觉。
浮云寨依山而建,规模颇为宏大,六名壮硕黑衣悍匪持大刀守寨门,手臂黝黑肌肉粗壮,一看就是实打实的练家子,几人被拦于山寨外。
“放我们上去,我们要见你们寨主,要回我洛阳茶山的东西。”白牧之等人不好硬闯,何竹酒见势,理直气壮中带着点底气不足,气势稍弱。
其中一名悍匪听言,大刀一横沉声道:“还敢送上门来!”
便有数十名匪徒有备而来围住白牧之六人,寨门上方瞭望塔亦有数人弯弓搭箭。
白牧之上前,抱拳说道:“在下函谷关白凤营参将白牧之,求见沐前辈,还望大哥代为通报。”
山匪听闻不敢迟疑,便有人前往通报。
“牧之,你靠谱吗?”许云缺问道。
“白凤营白马骑兵是无衣将军当年亲建的队伍,沐前辈曾率白凤营营救过被西域外邦围困的无衣将军,后来无衣上浮云寨与慕寨主成婚也是这支队伍相送。”白牧之没有说话,太子李澈回复道。
“白凤营不是,不是在函谷关你老子麾下?”许云缺对这支部队倒是有所耳闻,函谷关三十万骑军十大骑兵营除原太子湛所领红蟒营外战力最强的阵营。
“那是后来父王整兵,把白凤营调离了山海关。”李澈回答。
片刻后,有一匪众自山寨而来,为首一人呵道:“将他们绑了押上山寨!”匪众二话不说便要上前动手。
“别别别别,有失风度有失风度,几位大哥我们自己走,自己走。”许云缺连连摆手陪笑道,手中已递过去数张银票。
那匪首笑了笑接过银票,随即严肃道:“你当这是哪里?这是匪窝!绑了!”众匪毫不迟疑。
“这他妈山匪不地道……大唐太子也敢绑?小心我拆了你这山寨!”许云缺骂道,还没骂完嘴里已经被塞上了棉布。
见许云缺被绑,无忧生了结界护住了其他人,绑匪无法近身。
“烦请匪哥带路吧。”白牧之说道,匪首无法只得押着许云缺一人带着众人上山。许云缺看着无忧一脸哀怨骂骂咧咧。
“许师兄,不好意思……我刚才,刚才走了神你已经被绑了。”无忧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八寨十六门蜿蜒向前,每一寨两道门各有匪众把守,白牧之一行人走了许久。
眼见才过了四寨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何竹酒嘟嘟囔囔问道:“还有多远啊?为何刚才那通报之人这么快便能返程?”
“要不就是有密道,要不就是……诺,像无忧那样会飞。”白牧之回复道,无忧不爱走路已经飞剑上山。
终于抵达最高处浮云主寨。上山不觉,抵达后抬眼望,一览众山,云浮山腰,景致壮阔倒是让众人一扫爬山的疲累。
“我就奇了……怪了,一个山匪寨建这么高……上下都累死了,怎么方便打劫?”许云缺终于可以说话了,一路憋得慌,加上一路辛劳气喘吁吁。
“八寨应该各有下山近道,我们穿过八寨到主寨,走了弯路自然远了。”白牧之回复。
“当年陵前辈要是这么上山,岂不黄花菜都凉了?”许云缺又说道,刚说完,突感一阵冷风吹来,许云缺打了个哆嗦。
“把这个话多的扔下山。”一个冷酷的声音自主寨传来,带着怒意。随即便有匪众抓了许云缺准备扔下悬崖,被白牧之于一丈内拦
“不知死活,一起扔下去。”那声音再度传来。众匪听令,不知为何主寨匪众气势力道极大,已将几人逼至崖边。
无忧挪一步站于崖边竖起一道气墙。
“哼,又是修行者,不要以为我浮云寨杀不了你!”那人冷笑一声,怒气更甚,随即便有数名少年悍匪自主寨而出,这些悍匪于之前不同,身如铜铁各持一柄钢锥短戟,目光坚毅视死如归。
“殒士!”白牧之大惊,没想到沐寨主竟如此大动干戈,赶紧抱拳半跪:“沐前辈且慢!殒士难养,为我等小辈赴死不值得。小子白凤营白牧之见过前辈!”
“用白凤营求情?那更是找死!”主寨有一人着一身黑甲披风而出,站于白牧之身前,萧飒肃然。一瞬间,白牧之身由千均压迫之感,五脏六腑顿感不适,吐出一口血。
其余几人大惊欲奔向白牧之却被殒士压迫得动弹不得,何竹酒叫出声来:“牧之哥哥……”
“你年纪轻轻,体魄倒是极好,也算命大。”那来人冷意森然瞟了一眼崖边上的无忧。“你是自行离去,还是让我的殒士和你一起赴死?”
无忧不知道殒士是专为杀大修行者而豢养的死士,以铜铁浇筑,毕生只练一招以铜铁之躯近身一尺与大修行者共死。白牧之在八先生门下,知晓如八先生这样雷霆万钧的绝对力量,自然知道殒士近身一招致命的厉害。这世间法则,本来就是一物降一物,一法破一法,只是看代价罢了。
看来沐寨主因为当年陵前辈以大修行者之身闯八寨抢婚而浮云寨举寨未能拦截一事积郁极深,才有了这数名殒士。以她此前千均压迫之术来看,这些年来也是练的殒士之法。殒士素来以一命换一命,如今数名齐除也算看得起无忧,沐寨主对修行者如此深恶痛绝,无忧讨不着好,不死也是重伤。
白牧之看了无忧一眼:“你先下山等我们。”
无忧一脸担忧看着白牧之。
“无事,放心。”白牧之擦了擦嘴角污子,笑了笑。无忧看了看白牧之,又想了想,飞剑出,纵身下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