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识时务。”白凤营老卒口中那个虎虎生风聪颖精灵的沐小姑娘已经是如今江湖闻风丧胆一身肃杀的沐寨主。
老寨主绿林性情中人当年小寨主又活泼热情世人皆愿结交,曾经的浮云寨人声鼎沸颇为热闹。劫婚事件后沐知秋性格大变冷酷沉寂,自沐老寨主舍下浮云寨云游五洲去后,近十多年来浮云寨少与外界往来。
但江湖传闻数次五洲君王生辰纲被劫都是浮云寨所为,不知为何五洲皆未追究。加之慕知秋这些年豢养殒士缕缕冒着生命危险亲自下山杀了好些途经的大修行者,使得修行者们近年来皆绕道而行。浮云寨已不是当年劫富济贫义名在外的匪寨。
“听说,你们是来要茶山的东西?”沐知秋一字一顿说道,浮云寨内布满各种兵刃器械,琳琅满目。沐知秋游走其中,右手一一扶过那些兵刃,像是……在挑选。
“我师傅……”何竹酒开口便答。
未等何竹酒说完,沐知秋突然抽取架上一弩瞬间转身扣动弩机,一支弩箭直射何竹酒而来。就近的白牧之迅速以无极相挡,努箭擦着何竹酒耳边飞过。
“江湖传闻沐前辈侠肝义胆,人美心善……茶山东西可以不要,小命是要要的,误会都是误会。”许云缺赶忙露出一脸谄媚笑容走到沐知秋面前轻轻接过弓弩恭敬放回原处,他奉行的人生准则就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沐前辈千万别跟我等小孩一般见识。”
沐知秋冷笑一声上下看了一眼许云缺浮夸的装扮:“原来是许有财的儿子……你小子落入我浮云寨,不让你爹出一次血对不起他五洲首富的称号。”
“出,出,出……必须出。”许云缺露出一副坑爹的表情,笑得天花乱坠,还有什么比出钱更简单的事情呢。
沐知秋走到李澈面前:“你跟李昊天什么关系?”
李澈颇为震惊,毕生从未听见过任何人直呼父亲名字,哪怕是在书院这种红尘之外的地方。
“回前辈,是我父亲。”既知沐寨主是父王故交,又敢直呼名讳,其中渊源想必颇深,李澈收敛惊诧之情恭敬回复道。
沐知秋不再搭理李澈,回归冷寂径直离开:“不管你们因何而来,上了我这浮云寨就没那么容易下去,把他们关进浮崖洞。”
这些年屡次挑衅无果,这次她要用这几个小辈的命钓一个人。
“放出话去,看她敢不敢来。”沐知秋眼神冷寂黑甲反光寒气森森,便有几名匪徒下山而去。
洛阳茶山,老茶农走进了茶园深处的一桩篱笆院小木屋,那小木屋四周覆盖着青藤,庭院里有好些精心培植的小花。
从庭院看去,一名打扮素雅容颜清丽的青衣女子正靠着窗牖若有所思的看着远处的雪山,雪山之外是大唐边塞山海关。
“小姐。”老茶农躬身站在木屋外,轻轻呼唤了一声,多年过去,小姐的模样好像从未变过,时间好像只在自己这个老头子身上留下了痕迹。
“陵叔叔,今年的青梅酒又被劫了吗?”那如在画中一般的女子柔声问道,声音空灵清幽。
“小姐为何不亲自去送,以小姐的灵力,一去一来不过也就一炷香。”看着小姐年年苦心酿酒年年被劫,老茶农多年没有问出口的问题终于问了出来。
那青衣女子不再说话,转头看了一眼悬在床头已有十多载的青衣剑,浮云寨后这柄剑就再也没有出过鞘。
这世间的很多事原本就没有答案,她也无法回答。灵力如她一炷香山海可平,但这世间的距离远不是脚下的路那么简单。
青衣女子蹙眉,轻轻闭上眼睛,睫毛细长特别好看。
“小姐不该困于茶山的,那时候的小姐仗剑江湖,青衣剑出斩尽天下不平事多潇洒啊。”老茶农一边整理院子里的杂草一边说道。
青衣女子笑笑,终归是年轻时候的傻事,世间奸邪恶徒哪是一剑能斩平的。所以后来她遇到了那个比自己更厉害更洒脱的小姑娘。那个小姑娘说她要建一座小棠司专管天下不平事,一剑斩不平的事就交给小棠司吧。
这一笑似三月春风化了一季冬,老茶农也开心起来。
新太子等人被困浮云寨的消息很快传遍五洲,果然沐知秋执掌后的浮云寨出手从来都是惊动天下的大手笔。
鬼谷岭,有两老对弈,执白子老翁突然手衔棋子悬空停住:“不管?”
黑子老人苦脸一笑:“早就管不了了。”
白子老翁落子:“儿女情长,原本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长安御书房,大唐天子没有看殿下禀报的暗侍卫,面色如常看着奏章,许久之后语所有奏章批复完毕,李昊天站起身伸了伸腰:“我倒忘了你,下去吧。”那跪了许久的暗侍卫回应了一声诺,隐身在黑暗中。
“劫朕生辰纲,绑我大唐太子,三妹可没把我这结拜大哥放在眼里啊。”李昊天侧脸向着身后为自己垂肩的吴官子说道。
“沐寨主是有些……任性了。”吴官子轻声回复道,他的语音语调素来恰到好处。李昊天露出一个情绪不明的笑容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长安朱雀街许宅正热火朝天的往宅外那辆大马车上装载货物,马车满载那头戴面纱的马车夫轻喝一声,一车一人朝城外而去。
长安城外有一顽皮稚童投了一颗石子进入湖里,咚的一声响石子周围激起一圈圈涟漪,慢慢扩散开来,许久之后湖面最终归于平静。
浮崖洞一面是铁门,一面是自然悬崖,着实是个关人的好地方。许云缺突然想起无忧潇洒自如的飞剑下崖,平生第一次懊悔没有好好修行。
一晃好几天过去了,几人呆在洞里与世隔绝消息全无,百无聊赖的许云缺终于忍不住抓住铁门大喊道:“沐前辈,我爹来了没?即使没来肯定也在路上了,放晚辈出去接一接啊!”外面毫无回应。“牧之,你让无忧来,来来带我下去,我要出去。”
“无忧倒是能来,你敢跟他御剑下去吗?”何竹酒看着许云缺,笑道。
许云缺走到崖边探身望了望,感觉腿脚发软连忙撤回洞内……着实不敢。
许云缺稍稍燃起的修行欲被白牧之吸引,这几天白牧之一直捧着一卷书在读,时不时用无极悬空画出一些稀奇古怪不知是文字还是图画的玩意来。
他凑过去学白牧之坐靠在崖壁上,外头看了看那卷书的封面:《符道修行卷》。许云缺在书院向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符道这种书院里本身不大重要的课程从来没去上过,但符道毕竟是与书院自然道齐名的修行法则倒也听说过一二。
“牧之,你怎么突然对符道感兴趣?”许云缺自知自己与自然道无缘,也实在不喜欢自然道的清心寡欲。
李澈原本也有此一问,不过他不是刨根问底的性格也就没有问出,不过此时既然有人问起了,他便自然而然开始关注。
“这些年我们身在书院以自然法为正道修行,不屑于其他修行法门,收效甚微。前几日花渐倒是提醒了我,修行大可不必执着于某一法则,适合自己的就是最好的。”白牧之放下书卷,以无极为笔画出一个符文,以刀鞘一点。
那符文肉眼可见越变越大越飞越远,在三丈之外击散了原本自在飞翔的一群大雁。
“花里胡哨倒挺好看,适合我的气质,这个好不好修?”许云缺眼神发,多年混迹书院一事无成,只能容身后勤院编制的许云缺还是很羡慕那些呼风唤雨的大修行者的。
“我这几日琢磨以来,发现这符道修行入门颇易,第一重很快就能突破,你可以试试。”白牧之把书卷递给许云缺。
“听说符道技法变换简单,不过三重之后想要突破难度很大,一重一重皆要历经世事才能突破,寻常人寻常事寻常心也就在三重以内了。”李澈补充道。
“三重?够了够了……”许云缺开心道。
符道一重初心,以物化符可致三丈破十甲;二重落实,以物化符可致十丈破三十甲;三重本命,以物化符可致三十丈破百甲。在寻常人眼里一人破百甲确实已经是很厉害的招数了。
“再说你我是寻常人吗?一个大唐太子,一个大唐最年轻少将,一个大唐……不……五洲首富,人生长着呢,还怕阅历不够?兴许我们突破十重。”许云缺自信满满补充道。
“噗……”一边的何竹酒笑出声来,背着手可爱的窜过来弯腰看着许云缺:“符道最高九重,十重?许三哥,你是要飞月亮上去吧。”
“小小年纪,你懂什么……修行无界,没有十重那是因为我许云缺还没出现。”许云缺扬眉一笑,神采奕奕。少年人雷厉风行,许云缺立马坐定翻起书来……倒是少有的认真。
李澈与白牧之对视一眼,两人默契一笑:“一炷香。”
果然……一炷香未到,许云缺把书卷一扔躺在地上:“今日本少爷累了,明日再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