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烈的秋天格外的短,离沈将军病逝已有一月多,街上的行人也是行色匆匆,富家的公子哥倒是仍旧爱去兰桂坊寻乐,也不知哪家的小姐,好奇的紧,不顾劝阻的从马车上跳下,一个不留神,倒是将怀中精致的手炉摔落在地,滚落了不少火星子,但又很快熄灭,一旁的侍女忙是扶着受惊的自家小姐回了马车。
赵方遒望着那道独坐窗边,日益憔悴的身影,心中有说不出的苦涩,悄然的走到背后,环抱住她,“香儿,又在想念父亲了?”
沈香帮他微整衣襟,“你该要上朝,陛下还等着呢。”
“好,等我回来,带你去个地方。”望着面前的略显苍白的可人儿,赵方遒忍不住在她的脸上亲了下。
“嗯。”声如细蚊,娇羞的神态反倒给脸上平添了几分血色,还带着些许虚弱,恍若大病初愈,又如古木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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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阳殿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臣,有本启奏。”赵方遒举着笏板上前一步说道,
“哦?张爱卿,你有何事?说来与朕听听。”
“子曰: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如今礼崩乐坏,君不君,臣不臣,子不子,先有乱臣贼子叛国通敌,后有子弑父,天理难容,臣斗胆请陛下治理纲常。”
不等南景宸开口,底下武官皆是发声,“臣反对。”
“臣也反对,张大人此话多有不妥,什么叫君不君臣不臣,您这话不是摆明要打陛下的脸面不成?”一位武官说道。
“如今虽有敌国虎视,但依老臣愚见,朝中宵小才是大患。”本以为南景宸上次派魏承年去视察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没想到他回来非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
南景宸皱眉,然而魏承年丝毫没有注意到陛下的脸色,继续说道,“老臣曾言语,前有文官专政之鉴,文人之谋,堪比虎狼之师,张奕承之谋犹如恶鬼锁魂,如今其欲改革,势必动摇国之根本,请陛下三思。”
“可朕觉着,张爱卿此话不假。”南景宸一双星眸望着魏承年,若不是多年的历练,换做旁人怕是早就吓的跪地求饶。
“老臣以为,陛下当以江山社稷为重,而不要太过感性。”
“魏老将军的意思,是震徇私枉法不成?”南景宸语气突然一转,大喝道,“魏承年,你好大的胆子,朝堂之上处处与朕作对,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老臣不敢。”
“皇上息怒,魏将军也是为了社稷着想,为了陛下着想,忠心切切,语不择句,这才恼了陛下。”
“哦,原来又是忠心啊,”南景宸看似并不生气,反而听罢略显高兴,但实际上,了解的人都知道,最可怕的才刚刚开始,“李泷,还有你们,一个个都当朕是傻子不成?”
“皇上息怒。”满朝文武除了赵方遒皆是下跪。
额,这好像不在计算中,他朝南景宸拼命的使眼色,南景宸还沉迷在刚刚的情绪中无法自拔,好在李公公提醒,才看到正在大殿之下对自己挤眉弄眼的赵方遒,二人交换眼神,心领神会,相视一笑。
赵方遒上前,大喊道,“请陛下赐臣死罪!”
这一句可把众人都惊着了,武官大都是太高兴而惊讶,而几个文官却是害怕平日里与赵方遒走的太近,而受牵连。
“哦?张爱卿,这好端端的,朕为何要赐你死罪?”虽然南景宸表面上一脸严肃,但是心里却是强忍这笑意,毕竟,演戏要演全套的。
“臣有三大罪。”
“哦?哪三大罪,说来听听?”
“臣原为吏部尚书,深得陛下信任,委以重任,试图改革,然,臣能力不足,精力有限,未能完成陛下嘱托,此乃罪一;陛下不计前嫌,免臣死罪,封臣为大理寺少卿,然臣能力不足,多月来朝堂诸事繁多,臣,竟然一个案件都未曾替陛下解决此乃罪二;前些时日北方大旱,陛下忧心忡忡,食无味,夜不寐,臣却不能替陛下分忧,此乃罪三,如此种种,臣恳请陛下赐臣死罪。”
魏承年大喜,又上前补道,“张大人所言句句在理,却是是死罪难逃,但张大人自悟觉悟良好,老臣建议,还是让张大人走的体面些的好。”
“体面些?”南景宸此时内心已经快笑抽过去了,“这罪一,是魏将军当时带的头说是要处死张大人,这罪二虽然不是魏将军所提起,但也是因为魏将军处处针对,这罪三,若朕没记错的话,是魏将军娶得北方,如今这北方依旧灾害连天,民不聊生,将军倒是先行一步回来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给朕一个说法?”
魏承年刚想狡辩又被打断,“而且根据我南烈律法第四十一条,朝堂之中切不可处处相对,扰乱朝政,轻则罢官,重则抄斩,魏老将军,您可是年纪大了,忘了?”
魏承年浑身一震,一时太过兴奋,居然忘了,这茬,“臣……”此时的他百口莫辩。
各位同僚皆是想要帮衬着解释,却又被赵方遒先先声夺人,“臣想为魏老将军求情,可是根据南烈律法第七十三条,凡是犯罢黜,叛国,抄斩等罪,不可求情,否则视为同党,一并处罚。”
“你!”魏承年还是太天真居然会一位赵方遒会帮他求情,一口气没缓上来,差点晕过去。
“这…..”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一人敢再上前求情。
“既然如此,魏承年,你可知罪?”
“臣,知罪。”
“护国将军魏承年,屡犯龙威,扰乱朝政,不知悔改,罪应致死,然,朕念老将军劳苦功高,免其死罪,收回兵权,贬为平民,以儆效尤。”
“谢,陛下不杀之恩。”
魏承年跪谢后,脱下官帽,拿出虎符。
李公公得南景宸示意,上前接过虎符,拂尘一挥,喊道,“退朝。”
“吾皇万岁万万岁。”
良久,待众人走净,偌大的武阳殿只剩下赵南二人和李公公。
二人对视,先是南景宸没忍住,大笑起来,“辰浑,你是不知道,朕忍的胃都疼了。”
“臣也是怕一个不小心,露了馅,一直掐自己的大腿根,都快掐肿了。”
南景宸大喜,“还是你的法子好,解决了朕心中一桩大事,还拿回了兵权,再加上沈将军的那半块,如今半个南烈的兵力都掌握在手中,说吧,你要何赏赐,只要不伤天害理,触犯国法,朕都允诺你。”
“还是陛下的演技精湛,若无陛下这出神入化的演技,臣这计谋断然不可成功,还是陛下的功劳大,臣又怎敢奢求赏赐。”
“行了,你个臭小子,就别捧朕了,”南景宸笑骂,“到底想要何赏赐?”
“臣倒是真有一物想求陛下,只是不知……”赵方遒有些尴尬。
“但说无妨。”
赵方遒上前在南景宸耳边悄悄的低语了几句。
“就这?”
“就这。”
“当真?”
“当真。”
“朕允了,此事就算不说,朕也会答应。”
“谢主隆恩。”
茶楼,依旧是品茶,一位手下过来伏在青年耳边说了些什么,本来有条不紊的手法却显得不那么平静了,忽然,他捏碎了茶盏,手中鲜血直流。
“好你个张奕承!”
“那魏将军,我们应该如何?”那手下小心试探道。
“不用管,他已经没有丝毫利用价值,”随后思索了一会儿才是说道,“让那二人来见我。”
“是。”那手下便消失在了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