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方遒也不知是如何回的房,听府里的下人说是沈将军将他背回来的,不过也无处考证。
那晚过后,沈震虽然仍对他不假辞色,但实际上二人的关系已经缓和不少。即使嘴上仍然叫他混账小子,可家宴却一次未曾将他落下。
这些赵方遒自然记在心里,这日沈香起了个大早,赵方遒忙着上朝倒也没在意。
后来还是下朝的时候,将军府的小厮告知,家中出了变故。
着急忙慌的赶往将军府,却只见一个老郎中给正躺在床榻上的沈震搭脉,还不时捋着自己的白胡子,看起来倒想有几分水平,谁知竟也是个没用的家伙。
南景宸不知从哪得知的消息,也是赶到了将军府,随行的除了李公公还有一位御医。
沈震见是皇上来了,忙是想要起身,倒是南景宸先一步制止了他,“沈将军不必如此,还是躺下的好,朕带了御医给将军看病。”
说完示意身后那名御医上,那老郎中并不认识皇上,但从他人的表现中却也猜测到了一二,跪拜后便是借故离开了。
那老御医搭着脉,眉头紧锁。
南景宸询问,“如何?”
圣上问话老御医自是不敢有丝毫隐瞒,“沈将军是旧疾复发,加之新症难医,老臣,实在是,无能为力,回天乏术。”
南景宸颔首,沉声道,“你下去吧。”
“老臣告退。”那太医如释重负,生怕帝王一个不高兴,这脑袋就办了家。
赵方遒自是不信邪的人,这落后的意料条件,短浅的医学见识,他已不是第一次见了,本想上前试试,不曾想被打断。
“咳咳,”听到咳嗽声,沈香刚想上前,却被沈震阻止,他没有叫沈香,却示意赵方遒过来,用虚弱的语气带着不置可否的强硬口吻在他耳边说道。
“我可以死,但南烈的沈震不能死,你,可知?”沈震紧紧攥着赵方遒的手不肯撒开。
“小婿知道。”
“你是个聪明人,把香儿交给你,倒也不算吃亏。”沈震欣慰的闭上眼说道,“若是你以后敢辜负她,我化作厉鬼也不放过你。”
说着又是咳出了一滩血,吓的沈香忙是上前制止,让他不要再说话。
沈震怕沈香担心伸出粗糙却有力的大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香儿,爹爹没事,爹爹就是累了,想睡会儿。”
南景宸也是发话道,“既如此,朕就不打扰沈将军歇息了,明日朕命人送些滋补气血的灵芝来,将军的身子必然是会好的,朝中还有要事,朕就先行一步了。”
“恕臣不能送陛下。”说着又示意赵方遒去送送,谁知南景宸一摆手,“无妨,将军安心养好病比什么都好。”
“谢陛下关心。”
可是沈震知道,他的身体他最是知道。
这几日,南景宸特许赵方遒不用上朝,沈将军的病略有好转,就连面色都红润不少,要不是御医叮嘱,加上自己女儿的百般不依,他早就想下来活动活动筋骨了,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沈香的心情也随着沈将军的病渐渐好了起来。
然而,一切都是那么突然。
沈将军还是走了,他走的时候很安心,嘴角带着笑,还不时呢喃着一个名字,含糊不清。
沈香在他的身边趴了许久,不曾哭泣,也不曾闹,就这么静静的趴着。
看着这样的沈香赵方遒感觉心上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他一把拉过御医质问道,“你不是说沈将军好了吗?”
“这个,沈将军可能是回光返照。”
“我回你一脸,”赵方遒实在是忍不住不爆粗口,“回光返照返一个月?我看你就是个庸医,明日我就禀明陛下,将你杀头算了。”
这可把御医吓坏了,忙是跪地求饶,“张大人,这也不能怪老臣啊,沈将军是旧疾复发,加之新症难医,所以才……”
“行了,行了,你快趁我没改变注意从我面前消失。”
那老御医一溜烟儿的就没了影子。
“这老匹夫,跑得倒是挺快。”
景寰殿
“辰浑,你可知道,沈震沈将军不能死。”南景宸眉头紧锁,一双眼也是深陷,一看这几日也没怎么合眼。
“臣,”赵方遒如鲠在喉,硬生生的挤出几个字,“知道。”
“那沈香那?”
“臣,心中有数,在大是大非上,我想信她能理解,而且这也是沈将军的遗愿。”
“倒是委屈了她。”南景宸叹了叹气,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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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落纷飞,乌啼声声。
没有葬礼,甚至除了自己和相公,就只有几个亲信知晓,爹爹戎马一生,到头来死了也不能风光大葬,反而是连夜顶着暴雨,随意挖个坑,草草下葬,甚至没有墓碑,甚至没有姓名,在那滂沱的大雨中,只有一抔黄土。
“你说有多少会记得爹爹?”
望着沈香脸上不时滑落的水珠,他竟一时分不清这是雨水或是泪水。
佳人在怀,而他却没有丝毫杂念,唯有将她抱紧,狠狠的抱紧。
这一刻,他们是彼此的全部。
自那日起,再无人见过沈将军,后来听说有人见到,沈将军披着那身宝甲,趁着夕阳去了北边,他是寻他的发妻去了,这又不免为世人传颂成一段佳话,可是又有谁知道,来年夏日的荷花酥,却是无人再为她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