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双眼在几息后又立即的闭合,口鼻中打着响亮的呼噜,只是时不时颤动的手指表明他还清醒着,
谢必安双眼微睁,眼睛露出了一道窄窄的缝隙,堪堪能有光亮进入眼睛,
眼前朦胧的景象随着眼皮的微眨渐渐的清晰,首先入目的便是那高耸的房梁,三人环抱粗的柱子,上有黑红漆色,刻画着栩栩如生的龙首豹身虎尾的异兽,拳头大的眼珠光辉流转,神异非常,
谢必安轻轻地翻了个身,挪动身体,换一个舒服的姿势,来缓解肚中的火辣,那吃下的酒菜确实如“吴判官”所说,确为阴司特产,
浑身似有气流涌动,从头顶的百会穴至脚底的涌泉穴,途经会**,只觉得身上暖洋洋的,鬼体都凝练了几分,
一顿饭菜竟让谢必安这等不同鬼修秀莲之法的新鬼迈入了鬼兵第一境,可见那顿饭菜却是珍贵,
谢必安此时心中忍不住的吐槽,“老狐狸,骗我喝酒吃菜,还和我称兄道弟,你以为我没看透你装醉的把戏,小爷我只是不想拆穿你,逢场作戏,游戏人生,小爷我见得多了,什么能瞒过我?”
谢必安眼睛轻微眨了眨,微微沉吟,
“小爷我有什么值得你如此待我的地方呢?竟然连我违反阴阳两界规矩的大罪都不提,还一副和我交好的样子,哎呀呀!想不出来,算了,算了,不想了!”
忽然,谢必安双眼大睁,不再装睡,也不掩饰自己醒了过来,一个猛跳坐起身来,用手拍了拍嘴巴,“坏了坏了,这是怎么回事?小爷我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呸呸!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半刻钟后,
双眼含泪的谢必安神神经经的自言自语,“小生有错,不尊儒法,孔子在上,弟子有过,弟子有过......”
忽然,外面传来了脚步的声音,谢必安急忙闭上了嘴,顺势倒下,躺在了床上,
两个守在殿外的鬼吏拱手向前方一道人影作揖道:“属下见过判官大人!”
“嗯”,判官此时已是换回了官服,双手放在身后,脸色仍是那一副冷冽威严的判官脸,“那殿中的人可醒了?”
“启禀判官大人,那人还未醒!”
“既然他未醒,那就罢了,尔等在此好生守候,不得让此人受到伤害,不然,哼!”
判官这一声冷哼,似有莫大威能,两个鬼吏都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齐声应“诺!”
两个鬼吏未得起身的命令,不敢擅自动作,只得目光微斜,目送判官的身影消失在木廊的转角处,
待判官的身影完全消失,这两个鬼吏才小心的试探着起身,见并未有异常之后,对望一眼,齐齐松了一口气,
其中一个瘦高的鬼吏拍了拍胸口,面有惧色,说道:“判官大人还真是像阴司里面说的那样,一张脸时时刻刻的都冷冽着,说话异常威严,十分慑人!”
“嘘,”那瘦高鬼吏左边的矮胖鬼吏急忙伸出手嘘声道,“小声点,赵铭,你不要命啦,要是让判官大人知道了,我们就惨了!”
那名瘦高的名叫“赵铭”的鬼吏满脸不在乎儿,神色轻松的说道:“胆小鬼!怕什么?那吴金河早已走了,根本就听不到我们在说什么!”
“唉!赵铭,你糊涂啊!这里是判官殿,是判官大人的地盘,你怎么知道判官大人听不到呢?判官大人的法力、判官殿的神异岂是我等两个最低级的鬼吏可揣测的?”
说道这里,那矮胖的鬼吏脸上已是有了焦急神色,使着眼色让那赵铭接着自己的话说点好听的,
赵铭脸上此时也是有点害怕,不过仍是强撑着脸色,不为所动,还嘴硬道:“孙权,你少吓唬我?我和你可不一样,你不过是一个没有派系的鬼吏,我可是赵大人的人,吴金河他要动我,也先要问过赵大人!”
这时的孙权已是面有失望之色,压低声音说道:“赵铭,你糊涂啊,还看不清形势吗?自欺欺人!几年前,吴大人当着赵大人的面杀了何忌,还重伤了赵大人,使得赵大人失去了一条胳膊,若不是最后关头城隍老爷出手救了赵大人,你以为你还有靠山吗?”
孙权心中不忍这位相交了几天的趣味相投的朋友丢掉性命,又斟酌着多说了几句,意图打破他那泡影般的幻想,“吴大人杀赵大人尚且不用向城隍大人禀报,杀你一个小小的鬼吏还需问过谁吗?
你自问自己见过几回赵大人,赵大人知道你吗?
赵大人会因为你与吴大人发生冲突吗?
再说了,你觉得吴大人执意要杀一个人,赵大人他敢拦吗?
拦得住吗?”
赵铭在孙权那妙语连珠的攻势下,脸色渐渐地变白,面色惶恐,最后竟低头不语,
一旁见到赵铭幻想破灭的孙权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并未多说,只是心中希望,经此一役,赵铭能够看清阴司鬼城内的情况,重新认识鬼城的世界,
唏嘘之下,心思又回到了如今的生计之下,
过了几息,孙权看向脸色恢复了一些的赵铭,轻声开口说道:“赵铭,以后可不要再随意说话了,你忘了这里可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
接着,孙权伸手做贼似得鬼鬼祟祟指了指寝殿内,小声说道:“还有他呢!”
赵铭顺着孙权的手指向的方向,犹豫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孙权,怎么办?我们刚才说的话不会被他给听去了吧?”
孙权听到后摇了摇头,故意大声说道:“不会,他早就睡着了!”
暗地里却做出手势示意赵铭和他一起悄悄地进入寝殿内,看一下那人是否睡着了,
旁边的赵铭眼现喜色,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两个人抬腿蹑手蹑脚的向寝殿门走去,
寝殿内躺在床上的谢必安从判官来了之后,就没再从床上起来过,装作酣睡的样子,时不时的打一阵呼噜,但是双耳却支起来静静的听着寝殿门外的动静,
那孙权、赵铭说的话正好让谢必安听了个完完整整,这时,谢必安久卧床上装睡,身子别扭的很,正欲翻个身,却听到了门外的动静戛然而止,
心中想起上一世的一个成语,“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时之间,心下警觉起来,
强忍着身子的不适,保持自身的姿势不变,呼噜声越来越大,嘴角还流出了一些口水,时不时的发出几声呻吟,
孙权、赵铭走到了寝殿的门口,猛地推开了殿门,两人眼睛朝着床铺的方向瞅去,发现谢必安正在酣睡,嘴角还流出了一些口水,呼噜声震天,
那赵铭按照之前与孙权约定好的话开口轻声说道:“先生?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吗?我们就在寝殿门口守着,您若是有需要就吩咐一声!”
谢必安仍是在床上酣睡,并未醒来,
赵铭看到这一幕,心下放松起来,脸上也有了一丝喜色,
对着孙权谢意的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说“放心吧!这下没问题了!”
一旁的孙权也开口轻声说道:“赵铭,既然先生还在熟睡之中,我们也不好在此长久打扰,还是在寝殿外守着吧!”
“好!”
那赵铭得了约定的信号,脸色轻松的向着殿外走去,只几息便快步的走到了殿门外,
只是在赵铭并未注意到的瞬间,孙权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退后几步,拉开了与赵铭的距离,走近了床铺,微微抱拳向着床铺的方向行礼,低声说道:“还请先生恕罪,我等并无恶意,此举也是为了安那赵铭的心!”
那孙权在床铺前再三弯腰行礼,待床铺上并未有何动静后,就保持着弯腰行礼的姿势,徐徐退后,待到距殿门有一丈远时,才转身挺直腰背,整理衣服,调整表情,大步跨出殿门,
“叽——”,一声酸牙的关门声响起,殿内恢复了平静,只是还有减弱了许多的微微呼噜声飘荡,
躺在床上的谢必安心中回想起刚刚那名名叫“孙权”的鬼吏的举动,微微夸赞了一句,“是个聪明人!”
几息后,谢必安忽然觉得有些疲乏,便将强提着的精神放松,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只是,恍恍惚惚间谢必安似乎看到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影走进了自己的床铺,那高大的人影脸庞异常的威严,对着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小人影说了些话,
就见那小人影走向了自己,伸出手将自己扛在了肩上,向着殿外走去,之后自己的意识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
“啊——”谢必安从睡梦中惊醒,朦朦胧胧的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刺眼的阳光,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身下的草地异常茂密,几株昂扬向上的青绿色的花草还带着几滴晶莹的露水,朝阳照射下的阳光透过水滴,折射出各色的光芒,
时不时的有几只身披黄色毛发的不知名小鸟落在谢必安的不远处,一边警惕的看着谢必安,一边蹦蹦跳跳的在草丛间找寻着食物,时不时的低下头啄几下,
拍了拍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谢必安隐隐还感到有些头痛,
谢必安看着自己倚着的书笼,此时已是有些变形,原本发出青色黝黑光芒的竹条现在却是隐隐现腐烂之色,
书笼上的隔雨的布早已不见踪影,谢必安来不及多想,多年来对书籍的爱护,让他养成了醒来先查看一下书籍的习惯,
谢必安向着书笼内看去,却发现里面自己收藏了多年,平日里小心呵护的书籍都发了霉,其中一些底层的书籍还在被雨水浸泡着,书籍下的衣服早已看不出颜色,具是腐黑之色,
谢必安颤抖着双手从书笼中拿出一本看上去受损最轻的书籍,翻开之后,却见里面都被染成了黑色,还未仔细瞧一瞧,那本书在谢必安惊骇的目光中,化作了一滩黑水从手里流了下来,
谢必安此时心念杂乱,呆呆地坐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时间缓缓流逝,日上中梢,原本呆坐在地上的谢必安忽然站起身来,看向四周:自己放在身前的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已是不见了踪迹,
身上的衣服也是发霉变黑,不仅气味刺鼻,而且破烂不堪,只是堪堪地遮住了身上的重要部位,书笼内的书籍与衣服与先前看到的一般,都化作了一滩黑水,
记忆中离自己有着十几步距离的那座旁边长着槐树的巨大坟冢如今已是不见了踪影,只有原地的一节枯死的树根似乎还在诉说着当年的事情,
谢必安心中慢慢浮现出了一些杂乱的记忆,
“清晨的公园内,自己闻着牡丹的花香,脚步落在草地上发出重重的声音,自己快速的奔跑着,肆意的呼吸着清晨大自然的气息,”
画面一转,“自己来到了一个天空昏暗的地方,那里黄沙弥漫,狂风呼啸,自己似乎被一个人推着向前走,恍恍惚惚中来到了一个大殿当中,
自己被押着跪在堂下,那堂上高椅处端坐着一位高大的身影,他似乎询问了自己一些问题,接着又有一个身影被拖了进来,在那堂上的人影询问了一些话后,接着就听见了一声惨叫,
自己最后好似被那道高大的身影拉到了堂上,对坐饮酒,相谈甚欢!”
“啊——”谢必安双手抱头,面色狰狞,喉咙间发出了野兽般的痛苦嘶吼,仿佛在忍受无尽的痛楚,
最后,“吼——”谢必安仰天大叫一声,七窍流血,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