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被这突然出现的城邑震撼到了,但是晃过神后,发觉自己站在原地并未向前走去,而一旁的范兴正站在自己身旁等待,
这可把谢必安惊出了一身冷汗,右手无意识的擦了擦额头,发觉并没有汗珠,这才初醒,自己已经是鬼身了,
谢必安连忙向着等在自己身旁的范兴拱手作揖道:“小人初次见到鬼门关,心神震荡,一时之间竟出神而去,连累大人在此等候,小生惭愧至极,还望大人恕罪!”
“无妨,我亦是好久没有这般仰头静静的看这鬼门关了,想当年,我初来阴司鬼城,就是从这鬼门关进入,当时我亦是如你这般震惊啊!”范兴摆了摆手道,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神情有些意兴阑珊,
谢必安见范兴神情有异,不似作假,心中松了一口气,暗叹道:“还好,还好,我这小命算是保住了!”
谢必安也发现了,此时的范兴有些好说话了,不似先前那般冰冷着脸了,
范兴也未在此久留,马上又推搡着谢必安向前走去,渐渐地,离着城门近了,那迎面而来的大气磅礴,威严肃穆之气愈发严重,
谢必安这只新生小鬼内心更加的紧张,鬼门关三个大字上仿佛有着无尽的威严,上面浓郁的鬼气缭绕,隐隐还有黑光乍现,
谢必安忽然感觉吸取四周的黑色鬼气愈发的困难,整只鬼都有些难以为继、无法向前,
几息后,谢必安突然感觉头顶多了一物,身子一松,先前那种难受之感顿时消散无形,
却反而感受到一股比阴司鬼城更精纯的青黑色鬼气进入身体,整只鬼不禁发出舒服的呻吟声,
抬头看了看,原来是范兴打起了一把黑色的散发出青黑色鬼气的大伞,将二人罩在了伞下,身后的范兴脸色有些黑,似乎是在无声的说着“给你脸了”,
“这聚阴伞乃是吾等鬼吏亲配的鬼器,若不是看你鬼气太过稀薄,撑不过鬼门关,影响我的任务,哼!”
范兴的言下之意,令谢必安心中一时有些不舒服,
还好,谢必安知道自己的处境,不敢表露情绪,只几息便恢复了清醒,对着范兴既歉意又感谢地拱了拱手,
范兴并未理会他,反而又做出了一脸冷冽的神情,冷哼了一声,又推搡着谢必安向前走,谢必安无声的轻笑了几声,却也没有反抗,
半刻钟后,谢必安被范兴推搡着来到了鬼门关前,谢必安内心感叹道:“真是应了村里老人的俗话,望山跑死马呀,只是自己望的不是山,跑的不是马呀,自己这一脚踏进鬼门关,凡尘俗世再也和自己没有关系了,”
想到此处,谢必安便有些难过,整只鬼也开始无精打采起来,
走到了鬼门关城邑下的高大威严城门前,四周都是挤作一团的鬼魂与鬼差鬼吏,看似乱糟糟的,实则泾渭分明,排列有序,实在是令人不解,
周围的鬼差鬼吏甭管认识不认识,在看到范兴身上穿的官服后,都是恭恭敬敬的向着范兴拱手作揖,
周边的鬼魂也自发的让出一条道来,特别是一些眼尖的鬼吏,看到范兴腰身别着的打魂鞭,具是瞳孔一缩,呼吸急促,眼神中带着敬畏与渴望,
更有甚者在范兴未穿过鬼群之时,便有鬼差鬼吏或是一些在阴司鬼城待的久的老鬼,具是伸出手指指点点,给周围的人讲着这范兴的身份、厉害,
范兴看样子也并未阻止,反而有些乐见其成,观其神色,仿佛这种景象经历过许多次似的,谢必安看着周围的众鬼差鬼吏或老鬼的反应,发现自己对于范兴的身份想的有些低了,
本来自己觉得这范兴就是一个身份稍微高一点的鬼吏,看来这里面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谢必安竖起耳朵努力的听着周围的谈论声,
但不是离得远声音嘈杂听不清,就是近处的鬼不敢乱言,谢必安都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终于,有个不怕死的憨货,呆头呆脑的,在硬生生的挤出的这条小道旁对身旁的人说着关于范兴的话,正好让谢必安听了一耳朵,
“王生,王生,恁说这人是谁呀,怎么这么多人,唯独他可以随意的向前走?”
“闭嘴,铁大牛,你想死别带着我,人家正主还没走的,你就这么大声的议论人家,万一这等贵人不喜,发怒打杀了我等,那也只能白白丢了性命,”王生语速极快的对着那憨憨的呆头呆脑的身材高大壮硕的鬼魂道,
王生双手上前捂住了铁大牛的嘴巴,生怕这家伙头脑简单,下一句话再大声地吼出来,触犯了贵人,
不过,虽然王生的速度极快,但还是晚了一步,
四周一些离得近的二三十只鬼魂已是停下讨论,目光具是汇聚在了一起,直直的落在了铁大牛、王生的身上,二人突然之间被这么多鬼注视,一时之间压力剧增,不敢动弹,
这时,范兴也已听到了这里的动静,转头看向铁大牛、王生二人,目光不善,发出了一声冷哼,“哼!”,
这一生冷哼虽是很轻,可是落在铁大牛、王生耳中却是如万丈雷霆响彻耳边,二人脸色变得煞白,“砰”的一声跪在地上,朝着范兴不断地行叩拜大礼,以求能够恕罪,
这时周围的鬼具是停下议论,都看向了这里,更有一些鬼面露凶气,仿佛只要范兴表现出一丝杀意,
他们便会蜂拥而上,杀了铁大牛、王生二鬼,向范兴献上头颅,只求范兴能够对他有些印象,
王生急中生智拉着铁大牛一起高喊:“还请范大人饶命,还请范大人饶命!”范兴脸上还是那副冷冷的神情,
但是目光中的不善却是不见了,待几息之后,范兴便转头向前走了,前面的谢必安仍然被范兴推耸着,无奈的往前走,
四周的那些想要动手的鬼魂见到范兴转身走了,没有杀王生二人的意图,便都泄了气,嘴里嘟囔着离去了,
这时,王生扶起一旁跪拜着的铁大牛,心中想道,“那些刚才欲将我与大牛打杀的鬼们,或许会因为范兴的离去散了,
但也可能会有一些还想着暗地里将我们杀了再偷偷地将我们的头颅献给范兴,以求那一丝赏识,
我可不能大意,待鬼群都进城后,还要与大牛及时的进一家客栈以求庇护”
想到这里,王生就有一些肉疼,脸色也变得愈发黑,
他身上如今也只有五贯香火钱,那客栈一天一人可要两贯钱,铁大牛吃的烛香又多,这一次可要全花进去了,
王生此时心中对铁大牛有些埋怨,但是想到铁大牛从小便呆傻,还是自己的好兄弟,心中却怎们也埋怨不起来了,
王生扭头向铁大牛看去,
见铁大牛面有惊色,眼神中亦是流露出惧意,王生便缓和着语气对着大牛道:“大牛,无事了,以后再说别人的事可不要再大声说话了,知道了吗?”
铁大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嗫嚅地低低地说了声,“俺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这时,反应迟钝的铁大牛也知道刚才自己差点给二人惹来了杀身之祸,再也不敢大声说话了,瓮声瓮气地向着王生询问道:“王生,恁说,这人是谁呀,怎么这么多人怕他?”
见铁大牛上道,王生遂也不想吊他的胃口,低头小声说道:“大牛,此人名叫范兴,表字不详,身上穿的官服乃是各司主官大人的亲随官服,且这位身上穿着的乃是判官殿的主官吴金河吴大判官的亲随官服,
听闻阴司鬼城之中,唯有吴判官最是护短,甚至有一次不惜和赏罚大人对上,事情源于赏罚大人养的一名私兵——大鬼何忌,
那大鬼何忌自诩在阴司鬼城修炼千年,鬼力雄厚,鬼术精妙,再加上有着赏罚大人这等掌握众鬼吏鬼差赏罚的大人物的庇护,
许多品级不低,鬼力强横,鬼术厉害的鬼差鬼吏或是无背景的大鬼都不敢招惹他,有时被欺负了只能忍气吞声,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但是眼前这位,有一次被那大鬼何忌给欺辱了,直接跑到吴判官的面前告状,吴判官素来护短,听之勃然大怒,前去调查,发现乃是那大鬼欺人在先,
便传令那恶鬼亲自来向这位贵人范兴道歉,那恶鬼竟然仗着自己有靠山,实力又强大,公然叫嚣,对吴判官的命令置若罔闻,
于是,吴判官为之震怒,亲自出马,拿着判官笔去找那何忌,那何忌也是一欺弱怕强之鬼,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
何忌听闻吴判官亲自来抓他,便想要逃向阴司鬼城外之地,只是在鬼门关被赶来的吴判官截住,吴判官甩了一下判官笔,直接将其定在了原地,施法让何忌跪在了鬼门关前,向着站在城门处的范兴认罪,但是......”
说道这里,那名叫王生的鬼做贼似得向着前后左右看了看,发现有周围有一些鬼在看向他们,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铁大牛正听到兴处,忽然,王生不再讲下去了,心中有些难耐,正要大声向王声说话,却又浑身一个哆嗦,想起了之前的事,压低了声音对着王生道:“王生,恁咋不说了,俺还想听!”
王生见到铁大牛这没出息的样,无声的笑了笑,眼睛左右乱瞟,最后,拉着铁大牛向那城墙的一个角落处走去,
铁大牛是个憨憨地急性子,一到地方,看到周围没鬼,就赶紧拉着王生的衣服道:“王生,王生,你快给俺说说,接下来咋了?”
王生见到铁大牛这个样子,好气的笑了笑,笑骂道:“你这头憨牛,还不快松开我的衣服,我如今可就这一件衣服,要是烂了,可又要等到明年七月十五中元节托梦让我母亲烧给我了!”
说道这儿,铁大牛也有些不好意思,右手摸了摸后脑勺,冲着王生嘿嘿地傻笑,王生也不再逗他,
接着小声说道:“但是,在吴判官撤了法之后,那何忌竟然直接冲向了范兴,一掌差点将范兴的鬼体打散,
何忌离得范兴极尽,吴判官来不及施法,让得范兴差点魂飞魄散,吴判官大怒,直接抽出了腰间的金色打神鞭,抽向那何忌,
那何忌不愧是修炼千年的恶鬼,恶名在外,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竟然挡住了吴判官的一鞭,转身就要向外逃,
吴判官此时久拿何忌不下,自己的属下也没护住,面子尽失,怒气大发,就直接施以缚魂阵将那何忌困在阵中,调出九九归一阴火,
这时,赏罚大人赵酉行从阴司中赶来,在空中向吴判官高呼,‘还请吴判官手下留情,饶了何忌吧!’
可是此时,吴判官只是一心要杀了那何忌,只一息不到,那何忌便在缚魂阵中被九九归一阴火烧死,只发出了半声凄厉的惨叫,
在吴判官收了法之后,在原地连一丝何忌的痕迹都找不到,
那赏罚大人赵酉行飞至鬼门关,脸上神情扭曲,对着吴判官怒气冲冲的厉声喝道:“吴判官,你为何在我说情之后,还要当着我和众鬼面前杀了何忌,你这是故意羞辱我赵某人吗?”
吴判官此时就在气头上,那赵酉行为何忌撑腰,此时还对他恶人先告状,大声叫嚷,厉声质问,
于是吴判官便语气变得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赵大人么?我不就杀了你手下养的一个小鬼吗?你怎么如此气急败坏?
连我们的同衙之宜都不顾了,好歹你我共事了已有二十年了,莫不是他不是你养的鬼兵,而是男宠?哈哈哈哈哈!”
赵酉行脸一下有些扭曲,大声骂道:“好你个吴金河,今天你不仅杀了我养的鬼,还当众羞辱我,我,我,我赵酉行与你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好,好,好一个不死不休,今天我正好没有杀过瘾,正好拿你来祭我最近新得来的刀!”
说罢,吴判官直接抽出腰间悬挂的斩魂刀,直接向着那赵酉行杀去,那赵酉行也是抽出一把泛着黑光的宝剑迎了上去,
当时,鬼门关鬼风呼啸,黄沙漫卷,凛利的鬼术四处散射,两位鬼官激战了三个时辰,最后,那赵酉行一招之差被吴判官斩去了一臂,重伤落地,
吴判官正要一刀了结了那赵酉行,这时,漫天黄沙平静了下来,鬼风也不再呼啸,天空年年昏暗的天光变的亮了起来,金光在天边弥漫,
这时所有站在鬼门关看戏的鬼都没什么反应,只有吴判官向天空抱拳恭恭敬敬的作揖道:“属下阴司判官吴金河见过城隍大人,不知城隍大人有什么吩咐?”
周围的大大小小的鬼才明白过来,纷纷跪拜,向天空行礼,口中高呼‘城隍老爷’,几息后,天空中金光愈加弥漫明亮,一股若有若无的轻叹声回响在天地之间,天空中出现了一个高大虚幻的身影,虽然脸庞看上去有些苍老,但是身躯却仿佛顶天立地般雄伟,
人影开口说道;“吴判官,此事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到此为止如何,如今榆北府阴司此时也不能缺了这赏罚主官,还要留他一段时间,如何?”
到了此时,吴判官已是怒气消散,心智清明,遂是恭恭敬敬地向着天空人影拱手行礼道:“既是城隍大人开口,下官自是遵从!”
‘嗯!’天空中的人影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吴判官,罚你百年香火愿力以作你打坏城墙的惩罚,你可有异议?”吴判官恭敬地满口答应,
所以,从此以后,阴司鬼城的大鬼小鬼们都对范兴十分尊敬!”
铁大牛此时已是惊得目瞪口呆,连口水流出来了都未发觉,呆呆的向王生问:“王生,恁可不要骗俺,恁知道俺读书不多,可是俺也知道城隍老爷是何等人物,那天真的引来了城隍老爷?”
“当然,我为何要骗你,城隍老爷那等人物岂是我敢编排的?”
“也是,俺就相信恁了,”
“那,王生,城隍老爷不是最大的官吗?怎么会与吴判官用商量的口气呢?”
“大牛,这你就不知道了,城隍老爷虽是统御阴司,可是平日里只在阳间接受香火愿力修炼,管理榆北府阳间的神道之事,阴司的事情都是阴司的各司主官在管理,
城隍老爷念其劳苦功高,曾在阴司公开说过,阴司只要不是有大事发生,平日里各司主官有着极大的自主权,可以事不上报,自行处理,
所以在让吴判官放了赏罚大人赵酉行时才未用上官的命令口气说话,而是用着商量口气,可是,你看最后,城隍老爷惩罚吴判官,吴判官直接应了下来,可见阴司还是以城隍老爷为尊,”
“偶,原来是这样滴,俺有点明白了!”铁大牛傻傻的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王生忽然望向昏暗的天空,神色黯然,嘴角嘀咕了一声,“也不知何时才能向阳间的母亲送一封信呢?总是在同一天给母亲托梦,也对母亲身体寿命不好!唉!”王生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随后拉着一旁的铁大牛重新走回在鬼门关前排着的队伍,
此时,谢必安已被范兴推耸着走进了城门处,范兴正上前与那些守城门的鬼兵鬼将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