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望向那守城门的鬼兵鬼将,发现这些鬼兵鬼将身穿黑青锁子甲,腰胯黑金宝刀,脚蹬阴地靴,
那为首的一位鬼将头戴青色头盔,两只冲天辫迎风飘展,身披黑色披风,迎着风飒飒作响,真是好不威风,
好将军!
范兴走进城门,那原本站在高处的鬼将注意到范兴的到来,厉声喝住了正准备迎去的一名鬼兵,然后,亲自走到了城门口,
对着走来的范兴抱拳作揖阴阳怪气地说道:“范大人这是去办何要务,为何行色如此匆匆啊?”
范兴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的语气揶揄、趾高气昂的鬼将,亦是抱拳作揖道:“秦大人太抬举我了,范某不过是吴大人手下的一名小吏,怎敢称得上大人二字,
那些小鬼小吏不懂事,难道秦大人身为我榆北府城隍御下阴司鬼军中的一位将军也如此不懂尊法吗?”
说道这里,范兴已是用上了竭力质问的语气,同时也向着吴判官所在的判官殿的方向拱手拜了拜,
那姓秦的鬼将被问得答不上来,脸色难看,当听到“吴大人”三个字时更是瞳孔一缩,眼中露出了痛恨的目光,
只是姓秦的鬼将养气功夫极为到位,难看的脸色只在几息之后,又变为了一副和煦的样子,先是哈哈大笑一声,接着就大声说道:“范老弟何须如此客气,直接称呼我的姓名便好,”说道这里,那姓秦的鬼将拍了一下脑袋,“对了,范老弟可能忘记了我的名字,我姓秦名广字衙内,你可以称呼我为秦衙内!”
“不必了,上下有责,尊卑有别,我范兴一介小吏,怎敢直呼秦大人姓名,还请秦大人速速验明官文,放我入内!”范兴仍是一副冷冽的神情,
秦衙内的脸庞抽搐了几下,随即恢复了笑容,笑道:“来人,范老弟可能是公务繁忙,身心疲惫,不愿与我交谈,快验证一下官文,放范老弟入内!”
一位跟在秦衙内身后的鬼兵跑到范兴前面,范兴面无表情的从自己身上拿出了鬼吏官符以及官文,然后,就在那鬼兵检查无误后,
被那秦衙内示意城门处的鬼兵放行,
范兴押着谢必安走进了城门,
范兴此时脸色有些阴沉,连抓着谢必安的肩膀的手都用力了许多,
谢必安无声的咧了咧嘴,心里吐槽不已,“又不是我惹到你了,你干嘛要折磨我呀!”
过了一会儿,谢必安终于适应了范兴手上的力度,开始观察起城门甬道内的情况,这个甬道异常巨大,越往里走越宽,走到最宽的地方足足有三丈五寸,高度大约一直都是四丈高,
里面每隔一丈就站着一名鬼兵,抓着长兵,肃穆而立,
走了快有半刻钟后,眼前就开阔起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对应着甬道的宽广街道,然后,街道旁边是鳞次栉比的房屋,
有高达几丈的青砖房屋,有低低地一丈的普通木屋,更有一些不知是何材料建成的奇形怪状的屋子......
客栈,酒肆,粮店,当铺,小贩......
街道上好不热闹,一伙走南闯北的马戏走夫正在街上表演猴子杂耍,周围的人传来一阵阵的叫好声,
金田客栈的伙计们正站在街道上大声吆喝着招揽生意,时不时的有一个客人被吸引过来,被满脸喜色的小二恭恭敬敬的迎了进去,
街边有一笼笼的蒸笼冒着热气,掀开一层,便是香喷喷的白面馒头,
扛着木柱卖糖葫芦的,
推着车卖烧饼的,
倚在木架子上卖金银首饰的,胭脂水粉的,
街上车水马龙,时不时的有人骑着一匹马飞驰而去,引来周围的一阵咒骂声,
络绎不绝的行人在吆喝的小贩前走走停停,时不时传来高亢的讲价的声音……
谢必安看的是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忽然,一个阴差大笑着从一家客栈中走了出来,惊醒了沉浸在街道上热闹的谢必安,
谢必安眼中显得有些茫然,几息之后,谢必安惊醒了过来,“不,这不是阳世间,这里是阴司鬼城,我,我。我原来已经死了!”
谢必安脸上流露出了凄然的神色,这时,一边沉默已久的范兴默默地开口说道:“这里是阳间市,这是城隍大人专门为那些阴寿绵长,但是留恋阳世间的鬼耗费大法力建造的,
只要你缴纳一定的香火钱,就能在里面呆一段对应的时间,
进入这阳间市之后,你会自动忘记关于你死去后关于阴司鬼城的事情,以为自己还活着,然后再像生前一样生活,
许多鬼来了一次后就不想走了,迷恋上了这里,甚至连一些鬼差也会到此地放松,
不过,有阴司官职的鬼不会被影响,只能在里面品尝一下阳间的食物,这些流连在阳间市的鬼,都是一些可怜人,
他们都是在阳间还有心愿未了,或是担心亲人或是有深仇大恨未报,
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们生前都是些心智不坚之人,所以死后才会沦落到如此田地!”说道这里,范兴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隐隐还有些愤怒,
范兴过了几息后,又恢复了他那冷冽的神情,淡淡的接着说:“不过,如此也好,以前那些留恋阳世间的鬼总是每天都要闹事,
但是,自从阳间市建立起来后,那些不安分的鬼都一门心思的放在了阳间市的身上,
偶尔会有几个鬼因为香火钱太少,待在阳间市里的时间太短而闹事,其余的时候这群鬼闹事的极少,
从那以后,鬼城的治安变得好了起来,甚至只要躲进阳间市的客栈当中,就会被客栈提供庇护,只要你一天还在那里,就没有人能在阳间市的客栈伤害你!”
谢必安听完,表情有些古怪,心中吐槽,“这不是一个作弊器吗?”
范兴扭头看到谢必安的表情有些古怪,摇了摇头,笑着道:“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那是你还未体验过阳间市,在阴司鬼城待的时间太短,
待在阳间市是要不断的花钱的,而且花费极高,没有人能够一直待在里面,而且进入阳间市后,会忘记你想躲避的仇家,恢复到生前的状态,
待到你出来的时候,还是和你进入阳间市之前的情况一样,只是多活些日子罢了,不然你以为大家都允许阳间市的存在,自觉地遵守规定!”
范兴一反常态的说了好多话,谢必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甚至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良久,范兴正了正脸色,
严肃的说道:“谢必安,你我相识一场,我也不忍你稀里糊涂的死去,有些在阴司鬼城多年的老鬼都知道的事情我现在就和你说一下,
你一会儿虽然会被叫去判官殿与那老鬼对案,然后审判那老鬼的罪行,但是并不代表你是无罪的,
你身为凡人身时直接向阴司判官提交告状,违反了阴阳两界、神君与仙君立下的规矩,不仅仅是你的阳寿会被划掉,你的阴寿也会被阴司直接勾销,
然后将你押到斩魂台上斩去你的“天地人”三魂,打散你的“喜怒哀惧爱恶欲”七魄,那样你便魂飞魄散永世轮回无法超生,”
谢必安听了之后,心里“咯噔”一下,脸上震惊之余,神色变幻,似喜似悲,似哭似笑,神情木然,呆呆的愣了一会儿,
转身对着范兴认真地说道:“范大人,你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谢必安此时的状态有些失心疯,只是待在原地嘴里嘟囔着“我不相信”,
谢必安此时心中五味杂陈,自己在十岁时因为疫病失去了双亲,一家人中唯有自己活了下来,
从那以后,村子里的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平常走路都躲得自己远远的,
村子里的一些孩子时常骂着自己“索命鬼”,是自己克死了爹娘,自己只是微微一笑而过,并不与他们争执,
到了十五岁那年,自己最敬爱的夫子病死在床上,
之后村子里的人更加的躲着自己,那些捣蛋的孩子更是整天围着自己喊“是你克死了夫子”,
自己也并未与他们争执,
二十岁的时候,自己在荒郊野外走夜路,一路遇上恶鬼精怪,
向阴司判官写了一纸状告书却也违反了阴阳两界规矩阳寿全被划掉,
可到了如今,自己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死去的消息,想要在阴司鬼城好好的活完自己的阴寿,然后去投胎,
却不料如今阴寿也被阴司全部勾销,还要被推上斩魂台,斩去三魂,打散七魄,魂飞魄散,消弭于天地间,
谢必安心中想起了夫子王泉生前对自己的教诲,“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当初“我”还自以为懂了,向着夫子傻傻的请教,夫子总是当我谈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笑而不语,难怪,难怪,“夫子,今天学生‘我’终于懂了!”
谢必安心情难以平复,一口混合着本源鬼气的黑色鬼气喷了出来,
谢必安的鬼体顿时暗淡下来,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
一旁的范兴看到谢必安的情况,心中暗叹一声,“你这又是何必呢!在来的路上我没告诉你,就是怕你承受不住啊!”
范兴抬手翻转,拿出了一个黑色玉佩,将其戴在了一旁仍然没回过神的谢必安身上,将其快要消散的鬼体定住,温养鬼气,
良久,谢必安回过神来,心智恢复了清醒,满脸的死气却是淡了许多,谢必安感受到自己鬼体的异样,以及脖间的饰物,
向着范兴抱拳作揖道;“多谢范大人出手相助!”
范兴此时脸色尚佳,摆摆手说道:“无妨,我这也是帮自己,这块玉也不是什么上好的鬼器,就送给你了,也以此作为你我相识一场,对我又谢又拜的的送别礼物吧!”
谢必安怔了怔,低声道谢道:“多谢了!”
范兴见其似乎是想开了,就上前一步道,“我们也该走了!”
谢必安默默地点了点头,跟上了范兴的步伐,
一路上,谢必安没有说话,范兴以为是因为他告诉谢必安的事所致,也未太过注意,不过,如果范兴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谢必安有很多的微小表情变化,时而惊喜,时而新奇,时而懊恼,时而惊讶,时而愤怒......
此时的谢必安内心如翻江倒海般无法平静,因为他的脑中多出了一段记忆,或者说是他觉醒了前世的记忆,虽然这些记忆断断续续的,虽然这些记忆有些模糊不清,但是那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让谢必安十分肯定这就是他的前世记忆
在断断续续的记忆中,谢必安仿佛在这一世的基础上,又活了一世,于是谢必安对即将到来的被打得魂飞魄散也不是那么害怕了,
......
走了许久,范兴带着谢必安终于绕过了阳间市、普通鬼市,走到了阴司宫殿的区域,这时的谢必安已是回过神来,看向远方的隐隐约约的雄伟高大的宫殿群,
不禁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一旁的范兴像是要补偿似的,开口给谢必安详细的讲述了这些宫殿的具体职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