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已如钩,高挂天际,四下一片黑茫茫,慕采昀推开帐门看见那侍卫后,淡淡笑了笑,只是想着已这么晚了,吴将军找她有何事。难不成,是因为她父亲的事情?还是说,她父亲借吴将军的口想见见她?可是,他们二人为何会关系好到这份上。她爹是叛王,而那吴将军不是效忠皇上的吗?
慕采昀这么想着,思绪有些乱了。正这时候,祝崆忽然急匆匆从帐中奔出来,似乎是因为听见了外头的动静,有些迫切地呼吸了几口,开口朝她说:“昀儿,陛下让你好好休息,不要乱跑。”
“我才没乱跑,是吴将军找我过去。”慕采昀见他的慌张已然从眉眼间渗透出来,心下也顿觉不妙,但并未往更深处想,只是寻思着他应是怕自己遇到危险,便又道,“祝兄,你别担心,我快去快回便是了。”
“哎——祝指挥使,指挥使夫人!怎么啦?大晚上的?又吵架了?”飒爽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祝崆移了目光,慕采昀回头一瞧,见是吴巧艳手上把玩着金雕小佩刀,笑容过分灿烂地走过来,“这么僵干嘛?”
慕采昀先是蹙了蹙眉,忽然又想起来自己如今假扮的身份,便垂下眸去不顾她的言语。
吴巧艳没有捕捉到她一瞬的表情,只是脚步欢快地走到祝崆旁边,侥有兴趣的打量了几下她。
那侍卫见此情景,催促似的低声说了一句:“刘小姐,吴将军等了很久了。”
慕采昀这才如梦初醒地回过头来,连连说着“好”,便快步走向那灯火摇曳的中心营帐,又回头望了祝崆几眼,见他犹豫了几下,又悄悄随自己后头走着,而吴巧艳也直跟在他后头,只是怕自家父亲听见,便闭了嘴。
慕采昀掀帘而入的时候,他已然绕到了营帐后头,找了个较为隐蔽的地方蹲着窃听。吴巧艳也在一旁蹲了下来,悄悄地朝他道:“不是我说,刘姑娘怎么跟你这么黏糊?不就我爹找她讲讲话——虽然我也不知道有劳什子好讲——你俩都不能分开?”
“这事有点复杂,你不清楚的话能不能别讲话?我为什么非要告诉你不可?”祝崆皱了皱眉,呛声回去。
吴巧艳的神情那么一瞬黯淡下去:“那不说别的,你把我当朋友没有?”
“和你当朋友也太复杂了,你啥都知道,还要我这个朋友干什么。”他这么说着。
“你!我……”吴巧艳刚想继续说下去,祝崆却一只手揽过她的肩,另一只捂住她的嘴巴。
她心想怎么又这样,这是干嘛,祝崆却也轻轻地把头低下去,低低地讲了一句“你太吵了”。
吴巧艳这才窘迫地红了脸,手覆上他的,拂了下去,触感温柔,就只剩他一只胳膊搭在她肩后,他却不自知,明显注意力不在这上面,于是她也没有开口提醒这甜蜜的重量。
慕采昀进了帐,吴将军就在正中间的席上坐着,见她进来了便微微笑了笑。
“吴将军找我有何事?”她开口问。
吴将军仍是笑着,面上淡淡的,低声嘱咐了旁边侍卫一两句,那人便出去了。他这时才说:“慕姑娘稍微等一会儿好了,你爹快过来了。”
此时帐外。
“什么慕姑娘?不是刘姑娘吗?她爹也在我爹这边当兵?这都是些什么啊?那我爹找她做什么,他这么照顾她?”吴巧艳偏头看了看祝崆,他却神色凝重,只说了一句“没什么”。
吴巧艳明白他有些事情瞒着自己,自己并不是对其中牵扯的一切都很是分明,却没有想清楚这女子和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她压根就没有想慕采昀到底是谁——她眼中的“刘昀”,只是一个普通人。
而这时候,忽然有个侍卫走到了二人面前。
祝崆一惊,吴巧艳也跟着踉跄了一下,都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
那侍卫却有些客气,对着吴巧艳道:“小姐,时候不早了,该回帐歇息了。”
吴巧艳瞥了他一眼,似乎在埋怨他破坏自己和祝崆的独处时机,但因为怕这侍卫告状给自家父亲,便只是瘪了瘪嘴,懒散地走去自己的营帐,却仍是咬着唇一步三回头,直到看不清了才跑进营帐内,躺上床翻来覆去,回忆着祝崆搂自己的触感,以及他低沉的声音。
而这边,祝崆见吴巧艳已经远去,遂淡淡说了一句:“多有冒犯,我也回去歇息了,劳烦海涵。”
那侍卫却一只手虚拦住他,笑了笑:“祝指挥使,吴将军有请。”
祝崆心觉不妙,却只能硬着头皮随他进了帐门。
慕采昀见身后有人入帐,脚步似乎带着沉重,便回头瞧了瞧,没想却是祝崆。她双唇微张,似乎要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吐出字眼来,只是身子略微往他在的方向靠了一靠。
帐门又被掀开,裕王贺文钧后头跟着侍卫,俨然一副当家主的样子,有些反常。他看见慕采昀并无惊异,而扫到祝崆的时候,却是神色微凛。
“爹?”慕采昀试探性地开口这么喊道。
贺文钧走到吴维身旁,回头看着自己的女儿,笑了一笑:“昀儿,爹在。”
“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来这儿当兵,受吴将军派遣的么?”她心觉这情势不应如此。
“昀儿,今夜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些你不得不知道的事情。”
祝崆感到危机,却不能轻举妄动,这帐里帐外都不是他一个人能够打得过的,可陛下让他尽量不让昀儿知晓背后的事。而今夜这一出,可真是在劫难逃了。
——祝崆此时只求慕采昀不全信。
贺逢辰千算万算,却是算漏了吴将军和裕王竟是统一战线。他原以为裕王会因为出于护女之心不透露口风,却没想到他背后有吴将军撑腰。而他走前并未想到有什么好法子让她不被告知,却也无法带她回京,只能嘱咐祝崆照顾好慕采昀,让她的震惊最小化。
一个人比两个人难对付,若是她也站在对立面,他这堂堂天子便是坐立难安了。